趙國邦這才翹起二郎腿,冷靜的道:「害的我們兩家都沒生意可做的人,是顧靈色。」
「那個野種?!」
一句野種,讓趙國邦對劉伯的態度親近了不少,也多了點耐心來解釋,「顧靈色嫁給葉承樞之後,仗着自己是葉家的少夫人,橫行霸道。葉家對我們兩家做的事情,就是顧靈色讓葉承樞幫她報復,報復我們以前曾經奚落過她。」
「啥?!」劉伯又是一驚,「野種嫁給葉家的獨子了?老顧,這事你咋沒跟我說過呢!」
顧懷恩瞪了老同學一眼,呵斥道:「你別添亂。有些事你不知道,就閉嘴別說話。」
「不是老顧,這就是你的不對了。野種嫁給葉家獨子了,這事你不該瞞着我!你早告訴我了,我就會給你出主意,讓你去巴結野種啊!只要把野種巴結好了,你就不會被野種報復,葉家也就不會——」
「老劉!」顧懷恩加重語氣呵斥了一句,「想要巴結靈色,你先把對她的稱呼改一改。我說過了,隔牆有耳。靈色已經是葉家的少夫人了,你這樣野種野種的叫她,不合適!傳出去,會惹大/麻煩的!而且,事情沒你想的那麼簡單。你不要被趙國邦三言兩句就洗腦了。趙國邦是什麼人,你是清楚的。」
劉伯的性格就是容易激動,他咬了咬牙,重新坐回沙發上。懷恩這話沒錯,在野種與趙國邦中間選擇,他更願意相信野種。至少野種從沒做過傷天害理的事情。而趙國邦就不一樣了。連心愛的女人都能當工具拿出去對付敵人,沒有事是趙國邦干不出來的!
這些年趙國邦對幕卉秋百依百順言聽計從,其實又何嘗不是在彌補當年將她拱手讓人的錯誤?
「可是老顧——」劉伯的話才剛開了個頭,就給顧懷恩瞪了回去。
「你安靜聽着,不然我就要趕你走人了。」顧懷恩警告了一句,然後才望向了趙國邦,冷冷的道:「趙國邦趙先生,希望你能搞清楚一點。我跟你,是不一樣的。我不會把自己的錯誤,全部推在靈色一個女孩子的身上。她做錯什麼了?別把自己說的那麼委屈。你我今天的結局,都是咎由自取。與靈色何干?請你說話之前先摸摸良心,靈色是那種會報復別人的孩子麼?她本性有多善良,我不想多說,你要還有點人性你就該清楚。」
幕卉秋連忙站出來打圓場,「顧先生,你別激動。」
「我沒激動。我只是就事論事。」顧懷恩冷靜的道:「如果不是顧家耍小聰明,想要攀權富貴,顧家就不會落到今天的結局。而你,趙國邦。如果你沒有去追隨張德亮,幫張德亮招兵買馬算計葉承樞,他也不會對你出手。靈色如果真的嫁入豪門有了權勢之後想要報復咱們,咱們可沒有機會能坐下來說話。你我,都得灰溜溜的從江南省滾蛋!」
「這話我同意。」劉伯連連點頭,「我雖然不喜歡野種,但她是什麼孩子,大家心裏都有數。我也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但如果說今天的結局是顧靈色報復你們造成的,我不信。她不是那噁心腸的孩子。」
「連老劉都知道的事情,我想趙先生不會不明白吧。」
趙國邦的面部肌肉抽搐了一下,沒說話,但眼神更兇惡了。如果把過錯都推在顧靈色的身上,他心裏多少還能好受些。可一想到自己今天的下場,都是他自己一手造成的,這種感覺,更讓人痛苦。
幕卉秋還是那副雍容華貴的模樣,她就那麼輕輕一笑,僵硬的氣氛就緩和了幾分。不得不說,幕卉秋能成為江南省的頭號交際花,不是沒原因的。她當之無愧。
「顧先生,這一點也希望你理解。國邦心裏難受,他總得找地方發泄一下。不然,他會憋壞的。」
「那他就可以拿靈色這無辜的孩子發泄麼?咱們兩家對她做的那些事情,我們應該感到臉紅!愧疚!趙國邦被憋壞?可笑!靈色呢?她怎麼辦?她受的委屈難道還不夠多麼?你們到了現在還要把所有的錯誤都推在她的身上!趙國邦!你還有沒有點良心!幕卉秋,你還算不算是個母親!你們……咳咳咳咳——」
說到激動處,顧懷恩的咳嗽又發作。這也是他的老毛病了,一咳嗽起來,就停不住。經常會咳出血。
「老顧老顧,別生氣,千萬別生氣!」劉伯連忙撲倒顧懷恩的身上,拍着他的胸口幫他順氣,「我不氣我不氣,氣出病來無人替。老顧,別跟他們一般見識,哈。」
看到老同學這樣的活寶,顧懷恩真不知道是該哭還是該笑,他扯了扯嘴角,推開了壓在自己身上的老同學,「行了,你去幫我把止咳藥拿來。」
「你等着!」劉伯馬上起身,沖顧懷恩臥室走去。
顧懷恩連忙抓住那人,「家裏沒藥了。你出去幫我買點。」
「沒了?」劉伯咬牙,「你呀,家裏沒藥了還不去買?你想一個人死在家裏也沒人管麼?車鑰匙,我開車去快點。」
顧懷恩沖茶几努嘴,「小心開車。」
抓了車鑰匙,劉伯急匆匆的就離開。他性格火爆,為人也沒什麼心眼。就是個普通工人,退休之後跳跳廣場舞。普通的不能再普通了。他是一點都沒看出來,顧懷恩這是故意要支開他,有話單獨跟趙國邦說。
待劉伯離開之後,趙國邦這才冷笑一聲,「現在,顧先生能跟我說實話了吧?」
幕卉秋一愣,有點不明所以的望了過去。故意把劉伯支開才談正事,這個劉伯,難道不是個普通的退休工人?他背後能有什麼人,值得國邦與顧懷恩警惕?
趙國邦陰險的一笑,小眼睛裏攢動的精光,不用想,也知道那很惡毒。
「這劉伯是沒問題。」
「有問題的是他侄子。」顧懷恩從善如流的接道。
「他侄子?」幕卉秋皺了皺眉頭,「是誰?」
「劉韜。」趙國邦冷冷丟下兩個字。
顧懷恩又一次補充,「之前給葉承樞做過幾天秘書的劉韜。現在是主任了。」
幕卉秋這才恍然大悟,「可劉韜是明升暗降。他心裏對葉承樞一定有怨氣呢。」
「有怨氣的同時,劉韜更是找準時機想要重新回到江南省政壇的中心。」顧懷恩輕描淡寫的解釋了一句,道:「把老劉支開,也不是不信任老劉。只是我明白,趙先生接下來要說的話,似乎不太適合外人聽。老劉是個好人,我也不想讓他參合進這種事情里。」
對於顧懷恩的解釋,趙國邦聽的有些不耐煩,他揚了揚眉頭,直截了當的道:「我來,就是想尋求一個盟友,尋求一個可以互助互利,互相利用共謀發展的盟友。不知道顧先生有沒有遺願。」
顧懷恩並沒有立即回答,趙國邦也沒有催促,而是給了他足夠的時間考慮。
良久,顧懷恩才輕輕的問道:「為什麼是我?」他們兩家的關係,可以用不死不休來形容。這輩子都是仇人的人,忽然要變成盟友,不知道趙國邦怎麼想的,反正他是很難接受。
「為什麼是你?」趙國邦幽幽的反問了一遍,才道:「我也問過自己,為什麼是你。後來我想明白了,這時候,會與我趙國邦共乘一條小船的人,放眼江南省,也只有你顧家了。因為,我們都是被葉家排擠在外的可憐蟲。如果連我們也不能抱團共謀發展的話,我們就真的會死,會從江南省灰溜溜的滾蛋!」
望着丈夫臉上的深壑,幕卉秋心中一陣酸楚。就在幾個月之前,國邦還是一省首富,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好不張狂好不威風。可就僅僅是幾個月的時間,卻變成了如今這幅田地。鬱郁不得志的男人,永遠都是可憐的,狼狽的,輸者。
這樣的表情,幕卉秋曾在顧懷衡的臉上看到過。但與顧懷衡不同的是,趙國邦沒有就此消沉,他在努力的反擊。給自己尋求一條活路。這是他們二人的區別。所以對待他們二人,幕卉秋一個是深愛,一個深恨。
「顧先生,在你回答國邦的問題之前。我很想再問你一句。」
「問。」
「對於顧靈色,你真的把她當親人看待嗎?」
顧懷恩冷冷的掃視過去,反問了一句,「她是我弟弟的女兒,難道我不應該把她當親人看待嗎?」
「她更是我的女兒,但為了丈夫,我可以不把她當親人看待。」這是幕卉秋的回答。
顧懷恩一點也不驚訝,「能把自己的親生女兒當做弊草的人,全天下怕也只有你幕卉秋一人了。」如此狠心,獨她一家。
「魚與熊掌不可兼得。我既選了國邦,那勢必要捨棄一些東西。」
「所以你捨棄的,就是自己的親生骨肉?」顧懷恩冷冷的諷刺道:「幕卉秋,你跟趙國邦的提議很有煽動性。我差點就要點頭同意了,可是不成。你連自己的親骨肉都能說不要就不要,更何況是我這個並不牢靠的盟友呢?不跟你合作,有靈色在,顧家總還是能活下去的。可跟你合作,顧家就再無退路。你們到時候若是兩手一甩,我上哪兒說理去?所以,這個提議,我拒絕。」
「你拒絕的原因,是因為我的實力不夠,不足以支撐跟葉承樞對抗,你怕會輸。還是因為,你不滿卉秋對待顧靈色的態度?」趙國邦問的很直接,顧懷恩回答的更是直接。
「兩者兼有。都說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可你趙國邦,連只敗家犬都不如。你有什麼資格與葉家較勁?對你的實力,我不相信。對你的人品,我更是不相信。一個連親骨肉都能拋棄的人,與之合作,我若但凡還有點理智,就不會接受這項提議。」
「顧懷恩,你也說了,我沒那個實力跟葉家較勁。但我就是這麼做了,你難道不好奇是為什麼嗎?自尋死路的事,你覺得我趙國邦會去做?」
聞言,顧懷恩心中一凜。瞧趙國邦的語氣,倒是很有自信的很。難不成,他又找了什麼靠山?
可放眼江南省,在這節骨眼上還敢與葉家作對的人,有嗎?
整個江南省,已經成了他葉家的後花園!
閒庭漫步,坐看雲起!
「肖奈。」趙國邦的口中,緩緩的吐出一個名字。
幕卉秋巧笑嫣然,「這個名字,顧先生不陌生吧?」
不陌生,太不陌生了!
五年前自己的寶貝女兒惹出的大亂子,就是他親手把罪名栽贓在了肖奈的身上!他怎麼會陌生!
「肖先生大人有大量,他托我帶句話給你。」此刻的趙國邦,就是是那條引誘了夏娃去偷食禁果的毒蛇,他一字一句,要讓顧懷恩把每個字都聽的一清二楚。
「肖先生說,五年前的事,他不追究了。」
顧懷恩眼睛猛地一眯,靜靜的等待着趙國邦的下文。
「但前提是,顧先生得識時務。」言下之意便是,若顧懷恩拒絕了與他結盟,那麼,他就會把五年前的事情翻出來,還自己一個清白,那麼顧寶貝,就一定會被牽連出來!
趙國邦,不,肖奈這是在那顧寶貝威脅顧懷恩,要顧懷恩站在自己這一邊!
「他沒有證據。」顧懷恩冷冷的說道。
「有沒有證據,不是你說了算。我可以明白的告訴你,方立文的事情中,便已經是肖先生做的局中局。恐怕到了現在,葉承樞還被蒙在鼓裏呢。你別不信,我可以讓你直接與肖先生通話,他會讓你相信的。」
說着,趙國邦沖妻子揚了揚下巴,幕卉秋便笑眯眯的從包里拿出一個ipad,遞給了顧懷恩。
顧懷恩抿了抿嘴唇,沒有接。
「看吧。看完了,你就什麼都明白了。自然,也會明白為何我會甘願替肖先生辦事。」趙國邦笑的一臉愉悅。
猶豫了很久,顧懷恩終究還是接了過來,是個視頻。很短,不到十分鐘。可還未看完,顧懷恩就已經失手將ipad摔在了地上,他自己,也失神的靠在沙發靠背上久久不能回神。
心神俱焚!
肖奈好深沉的心機!他竟然,竟然做了這麼多事!而且他竟然拿小雅的安危來威脅他!要他成為他的走狗!對付葉承樞的走狗!他真是想不到,現在的肖奈怎麼會變成這幅模樣!
顧懷恩對肖奈的印象,還停留在五年前的那根肖奈。那時候的肖奈,聰明,陽光,富有活力,前途大好,是所有人眼中的好學生。
五年的時間,怎麼會把一個那麼樂觀陽光的大男孩,變成了如今這個心狠手辣不折手段的陰謀家!
相比之下,趙國邦會投靠肖奈,顧懷恩已經不覺得奇怪了。有那樣的手段心計,肖奈若是不能收趙國邦所用,他才要感覺奇怪。
「如何,顧先生是否已經決定好了要不要坐上肖先生的這條大船?」幕卉秋笑眯眯的追問了一句。
顧懷恩苦笑連連,「我還有資格選麼?」
他們,早已經替他做出了選擇!根本就沒有給他選擇的權利!
趙國邦終於笑出聲來,只是他自進門起,第一個發自內心的暢快淋漓的大笑。
「哈哈,我就知道,你一定會做出正確的選擇。」趙國邦伸出手,挑眉,「那麼,我們現在已經是一條船上螞蚱了?」
顧懷恩並未與趙國邦握手,只是冷冷的道:「顧家已經沒有利用價值,無法給肖奈任何貢獻。他為什麼還要選我?」
「這個我不知道。」趙國邦不在意的收回手,搖搖頭,很誠懇的道:「我是真的不知道。肖先生心思深沉,他怎麼想的,若他不說,我猜不透。」
顧懷恩將自己砸在沙發靠背上,捏了捏鼻樑,喃喃的自語,「肖奈要我,不是要我幫他對付葉承樞。他是要將靈色趕盡殺絕,逼上絕路。讓靈色的身邊,再無一人!」
與趙國邦不同的是,顧家早已沒有利用價值。唯一能讓肖奈看上眼的,僅僅是作為顧靈色的家人。肖奈啊,是想把靈色身邊的親人,一個一個的從她身邊奪走。除非他重新得到靈色,不然,靈色就是個徹徹底底的孤家寡人!
忽然,顧懷恩想到了第一次與葉特助見面時他曾說過的話。
蛇鼠一窩。
沒錯,現在的顧家與趙國邦,真就是蛇鼠一窩。不怪葉特助當初說話不好聽,人家說的是事實!
就是在這個房間,這個沙發。他曾雙手將靈色交給葉承樞,囑託他要好好待她,不要讓她傷心。
可也是在這裏,他親手傷害了那個可憐的侄女。
他別無選擇,他又一次為了保護自己的女兒,而做了傷害靈色的事情。
就如同五年前一樣,為了保護小雅,他將所有的罪名都推到了顧靈色的身上。只是那一次,顧靈色很幸運。她有肖奈幫她抗下了所有的罪名。這一次呢?
顧靈色唯一有的,就是葉承樞了。
顧懷恩心中的罪惡感,忽然減少了很多,很多。
有葉特助常伴身畔,料想靈色,該是安枕無憂的吧?
肖奈都能保護好她,更何況是葉特助呢?
舔了舔發乾的嘴唇,顧懷恩喃喃的道:「肖奈他——」
「肖先生。」趙國邦面無表情的糾正。
顧懷恩點點頭,「肖先生他此刻……?」
「正在給招標會做最後的準備。這次的招標會,肖先生會拿下大半的招標權!」
忽然有雙無形的大掌扼住了顧懷恩的脖子,讓他無法呼吸。
拿下了大半的招標權,就代表肖奈握住了新城的命門,也就等同於是握住了江南省大半官員的升遷!
如此一來,葉承樞的話還有多少分量,真的難說!
鳥為食亡,人為財死。為了自己的仕途,天知道那些當官的是作何選擇!
葉承樞這一次,危險了!
339人為財死鳥為食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