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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宮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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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宮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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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中的禁宮比白日少了幾分莊嚴,卻多了不少詭秘,便如同一個伏在地上的凶獸,張大嘴巴,等着無知的人走進去。

    李珣和陰散人此時在一處黑暗中行走,他有些不太明白,夜這麼深了,到這深宮裏來,卻是什麼意思?尤其是此次進宮,兩人根本就是從天而降,不告自入,這個,似是不太妥當吧!

    陰散人不說,他也不敢問,只是悶着頭跟在後面。

    直到陰散人停下腳來,李珣才湊趣地問了一聲:「師叔?」

    陰散人拂塵一擺,讓他住口,又以目示意,讓他看遠處。

    李珣運足目力,借着點點星光,向那邊看去,卻只見到樹影搖曳,還有夜風吹起的散落雪粉,此外再無他物。

    他摸摸腦袋,又看了回來。

    陰散人微微一笑,指着那處地方道:「那便是宮廷內庫所在,人間寶物大半匯集於此,價值億萬,你動心了嗎?」

    李珣搖了搖頭。人間寶物,說來道去,不過是些玉石字畫之類,或許在人間界可價抵萬金,但若在通玄界,則不過是中看不中用的小玩意,登不得大雅之堂。

    自從他心中有了明確的計較後,對於這種事情,分得極是明白,自然是不會動心。

    只是他搖頭方畢,心中忽地一跳,感覺中似有些不妥,但既然動作都做了,他也不好再改,只能認了。而腦子則在不停地轉動,思索不妥之意的來由。

    陰散人不管李珣心中想些什麼,她笑容中,眼眸里,此時正涌動着萬里陰霾,就如昨夜那場大雪,美麗潔淨的背後,儘是可以殺人的冰冷和陰寒。

    只是被那眼神掃中一點,李珣便是身上一抖,險些軟了下去。

    驚懼中,只聽到陰散人幽幽開口:「是啊,你不在乎。可是,卻仍是有人在乎的。」

    李珣怔了怔,再向那邊看去,卻仍是毫無現,陰散人微微一笑道:「隨我來!」

    她腳下不沾半點雪泥,行雲流水般飄行過去,身形移動之際,便如同在夜色中散步一般。可就在她身形初動之時,李珣分明聽到了,周圍空氣里傳來一聲不堪重負的呻吟。

    恍惚間,李珣似是看到了一場暴風雪過境。

    兩個不知哪裏迸出來的人影,忽地出現在虛空之中,兩雙驚訝至乎絕望的眼眸向這邊看了過來,然後便瞬間失去了神采。

    兩具屍身仿佛被一個無形大錘當空猛轟一記,以一個絕不自然的姿勢,歪歪斜斜地撞向遠方的青石地面。然而撞地之時,卻沒有半絲聲響出來,詭異得令人頭皮麻。

    在這個過程中,陰散人沒有表現出任何出手的跡象,但她竟確確實實剝奪了那兩個人的性命,李珣在後面狂抽一口涼氣,他終於算是略窺了陰散人那深不可測的實力之一角。

    對地上的兩具死屍,陰散人沒有半點表示,仿佛只是見到了兩片再平常不過的殘枝敗葉般自然,她依舊保持着悠然從容的步伐,逐漸接近內庫所在。李珣在深呼吸數次之後,快步跟上。

    此時,就算是以李珣低微的水平,也感覺到有些不對了。自那兩個死人摔出去之後,周圍的空氣便猛地一堵,味道也整個不同了。

    所謂「味道」,也就是那一絲微妙至不可言道的情緒反應感」的方式表達出來。此時的空氣,便像是一鍋漸漸燒開的水,裏面投放了大量的石灰,還點下幾滴烏濁的毒液。

    然後,一聲,這鍋有毒的沸水爆了開來。

    李珣的腦子仿佛被一塊磚頭猛轟了一記,腦子裏一懵,向後便倒,已經「嗡嗡」亂想的腦殼裏,偏又鑽進了陰散人那一聲說不出味道的輕笑。

    李珣的神智漸漸地散亂,幾乎便要昏了過去,可就在此時,一聲清幽悅耳的聲響——宛若靜謐幽深的暗窟里,成千上百年積窪的水潭上,一顆小小的水滴,「叮咚」一聲打在上面,濺出一圈緩緩擴展的漣漪。

    他的腦子猛地一清,睜開眼來。

    而此時,又有一個人影慘嚎着拋跌出去。

    「雖然你不動心,卻不能代表通玄界所有的人都不動心。」陰散人此時的嗓音分外地溫潤平和,直透入李珣心底:「尤其是那些總想着不勞而獲的懶漢,直把這大內當成他們的倉庫一般,分外讓人生厭!」

    這句話說完,最後一個人影便如爛泥一般倒在地上,全身上下再沒有一塊完整的骨頭。

    李珣趴在地上,大氣也不敢出一口。這眨眼間的戰鬥,比天都峰那一場「百劫千重火獄」自然遠遠不如,但效果卻並不遜色太多。

    從頭到尾,他根本沒有看到陰散人有任何動手的跡象,四個通玄界的修士便當場倒斃,死法竟各不相同,實在是詭異得很!

    「皇宮裏可不太平啊!」陰散人目光轉回李珣身上,居高臨下地看過來,微笑道:「那一巴掌打得可對麼?」

    李珣晃晃仍有些眩暈的腦袋,緩緩爬起身來。聽到陰散人的話,他卻是連苦笑的力氣都沒了,他的眼光在那四個死得乾淨的「盜賊」身上一轉,又打了一個寒顫。

    這四人在陰散人手裏不堪一擊,甚至根本沒有任何出手的餘地,可是在李珣看來,卻是哪一個都必須讓他玩命應付的。最要命的是,通玄界的修士會到人間界來當賊,若不是親眼看見,誰會相信這個?

    可他偏偏又不敢講出來,要他承認又不甘心,只能含糊地應了一聲,又換了一個話題:「師叔,這都是些什麼人?」

    「一些無門無派的遊魂罷了。」陰散人似乎沒有為難他的意思,還頗配合地轉移了話題:「這些人殺了也不會惹上麻煩,以後便都送給你練功吧!」

    李珣苦笑着應了,但他還是不明白,這些應是散修的人,為何要到人間的皇城裏來?難道不覺得丟臉嗎?

    對此,陰散人是這樣解釋的:「人間雖沒有什麼太名貴的物品,可皇家私藏,精品也是不少。

    「這些人既沒有朋黨師友,又沒有化身億萬的大神通,一些非有絕大人力方能收集的東西,便也只有朝廷轄下億萬黎民,才能辦得到了……至於那些有門有派的,形勢自然不同。」

    李珣眨眨眼睛,這所謂「億萬黎民」才能收集的東西,又是什麼?

    但是,陰散人不說,他也不敢問,因此只是隨着陰散人登上了內庫的台階。

    李珣在台階上一看,卻見上面七扭八歪的躺了十多名侍衛,一個個都人事不醒。陰散人卻也沒有喊他們起來的意思,拂塵一擺,內庫門上的大鎖便自動脫落,庫門立時大開。

    進去後是一個頗大的廳堂,僅有的幾套桌椅擺放整齊,李珣方一打量,眼前便閃過數根細細的拂塵銀絲,銀絲在黑暗中一閃,便聽到機關軋軋之聲,廳堂側面,一個陰影之下,顯出一個地道來。

    這才是進入內庫的正確位置。

    這些機關消息之類東西,在李珣眼中看來,僅是個新鮮而已,並不怎麼有趣。倒是這地道門一開,裏面粗重的呼吸聲,卻是聽了個真切。

    李珣這才恍然,原來真正的護衛都在這裏,雖然還是一群廢柴,卻總比外面的活靶子還強上一些。

    一個小黃門的腦袋從地道中冒了出來,見了廳堂內的兩人,明顯地吃了一驚,忙跳出來行禮道:「國師大人安好,李真人安好!」

    陰散人看都不看他一眼,徑直走了下去,李珣用手指了一下外面,示意小黃門去清理現場,這小太監也算伶俐,連忙點頭應了。

    待李珣進了地道,才現原來這裏並不只是通向一處,一眼看去,十多個黑洞洞的甬道從這分叉,向四面八方延伸,也不知通到哪裏。

    這應該是另一種保護措施了,如果這些甬道在半途又分叉的話,除非這偷兒運氣絕頂,或有什麼內部消息,否則必逃不了迷路一途。

    「內庫里有幾樣東西,你以後常來看看便是。」陰散人領着他往一條甬道中走去,淡淡地道。

    「看看?是拿命來看吧!」聽着陰散人漫不經心的話,李珣卻是一點也不敢大意,相反的只覺得腦後生寒,一邊心中叫苦,一邊點頭不迭。

    陰散人真像是有一雙可以穿透人心肺腑的眼神,對李珣心中所想,完全瞭然於心。

    等李珣應承之後,她又道:「當然,你的修為拙劣得很,碰到高人也沒有辦法。我會給你幾樣法寶,再傳授你一門絕學,讓你也有些力氣防備!」

    李珣心中略鬆一口氣,真心誠意地道了一句:「師叔英明!」

    說話間,他們穿過了四個甬道,終於到了內庫之所在——皇室重地,果然有些氣派,厚重的石門由十多個大力士用絞盤推動,其重量應當在萬斤之上,李珣思忖了自己的手段,也覺得要想無聲無息地進去,頗有些棘手。

    內庫深入地下數十丈,工程極是浩大。當中分門別類地存放着各種珍品異寶,隨便拿一樣出去,都是價值連城,且皇室藏金也堆積在此處,雖然沒什麼用處,但一眼看去,滿眼金光閃閃,也是頗為壯觀。

    李珣走馬看花般在裏面轉了一圈,一直走到最底層的一處煉丹房。

    「這些都是歷代皇帝積蓄的種種丹丸藥散及珍奇靈藥……也不必看了,垃圾而已!」陰散人糾正了李珣的視線:「往那兒看!」

    陰散人指的是丹爐後一處石几,上面擺放着兩樣東西——一個透明水晶瓶,僅此瓶便是一件珍寶,其中盛着小半瓶桃紅色的液體,映着淡淡的珠光,竟又透着淺淺的碧綠色,色澤轉換間,十分美麗。

    旁邊放着一片鏽蝕的鐵板,約有一指厚,四周殘缺不全,怎麼看都是一塊廢鐵。

    兩個對比極其強烈的物件擺在一處,那感覺是說不出的彆扭。

    李珣立時明白,這就是陰散人要讓他看守的東西了,他本能地覺得這兩樣並不是凡物,但卻又不知好在哪裏,只能望向陰散人,只可惜,這一次陰散人不準備解釋。

    她只是再次提點了一句:「這幾日,我要和你師父去京城外辦些事情,這兩樣東西一時間是照顧不及,你便擔些責任吧!」

    李珣瞪大了眼睛:「師叔你們要到哪去?」

    直到這句話說出來,李珣心中才忽地生出一念頭:「他們要離開?那我為何不趁機逃命?反正現在身上『血魘』的威脅已經可以消除……」

    然而,就在此時,陰散人的目光瞥了過來,笑容里多了些味道:「你真的想知道?」

    李珣心中登時一跳,剛剛那個念頭一聲破掉了。他絕不是傻子,見不是路數,忙不迭地搖頭。

    見他如此地乖覺,陰散人略覺滿意,便不再為難他不必擔心,只要用心照顧便是,有我那些法寶,普通的事情,你還是能應付過來的。」

    李珣心中暗想,若是不普通的事情呢?當然,這話他絕對不敢說出來,只是垂頭應是,然後便隨着陰散人退了出去。

    出了內庫,陰散人走的路和來時卻又不相同。李珣不敢問,只是在後面緊緊跟着。

    走了幾步,忽見陰散人頭也不回,拋過來一個小袋子:「這裏面是些小法器,雖然威力不大,但勝在易學易用,你若多用些腦子,應付這點狀況便也足夠了!」


    李珣慌忙道謝,正想着看看裏面有什麼東西,卻又聽道陰散人開口:「我且傳你一點法訣,口訣要義只講一遍,聽不全,也不要再問!」

    李珣嚇了一跳,手忙腳亂地將袋子收起來,凝聚心神,細細聽講。

    陰散人一邊漫步,一邊隨口道出法訣精義。先是總訣,約三五千字,接着便是釋義,林林總總不下萬言。也虧得李珣有過耳不忘之能,才能一一記下,無有疏漏。

    陰散人果然說到做到,只講一遍就再不多言。講完了,又問李珣記下多少,李珣擦去滿頭的冷汗,吁出一口悶氣:「慚愧,但總算是記了下來!」

    接着,便將總訣、釋義這近二萬字從頭到尾,又背了一遍,其中並無絲毫錯處。當然,行文斷句總有些僵硬,那倒也不可避免。

    陰散人的步伐倏止——李珣因為正分心記憶,差點一頭撞了上去,雖然收得及時,但鼻尖已經觸到了陰散人的香肩處。他嚇得一身冷汗,忙後退一步,驚恐得謝起罪來。

    陰散人回過頭來看他一眼,臉上的神情似笑非笑,微妙得很,卻是十分動人。

    「很好!我總算沒有教到個蠢蛋!」頓了頓,她又道:「這只是些綱要大概,待回去了,還有諸多應用法門,我已集結成冊,也一併傳給你,你要用心修煉才是。」

    說完,她舉步又行。李珣忙道了聲謝,心中卻揣摩着她的話,也不知是該喜還是該驚。

    而這時,他也忽地想到了一件事,忙叫了一聲:「師叔,這究竟是什麼法訣?」

    陰散人腳步不停,只是一笑:「變生寰宇,統御六氣,有陰陽之道,眾妙之門…叫『六御陰陽變』吧!」

    話的前半部分,是總訣中的一段話,這時提出來,頗有提綱挈領之妙。李珣雖只是囫圇吞棗,但此時聽了這段話也有些體悟,不知不覺,便陷入了推演揣摩之中。至於陰散人後半句似通非通的語義,也就不怎麼在乎了。

    此後,便是一段頗長的沉默,直至甬道已盡,李珣這才驚醒過來。看地道盡頭,已掀開的頂蓋上面那隱隱的燈火,心中一奇:「這可不像是方才進來的地方啊!」

    很快的,眼目所見,便證實了他的猜測。

    地道開啟處,哪還是那個空蕩蕩的廳堂,只見房內燈火通明,綺羅處處,桌几潔淨,上面雕刻的花紋更是精美之至。

    見着的幾個擺設,均是難得一見的精品,且擺放時又頗見巧思,很顯然,這裏不但有人居住,而其身分,也並不一般,應是妃嬪一類的吧。

    二人所在的是個小廳,不遠擺着一幅屏風,將這裏與外面隔開,屏風上面是百花圖,畫工手法也是極佳。此時,李珣兩人的影子,正印在上面,貼在一起。

    一見這情形,李珣便是一驚:「不妙!」

    念頭方過,那邊便轉了一個人過來,顯然是見到屏風上的人影,過來察看。

    那是一個十四五歲的宮女,面容頗為秀美,卻稚氣猶存,一轉過來見了兩人,臉上便是一驚,眼珠睜得老大,然後便是一聲驚叫,聲音卻不大:「刺客!」

    「蠢貨!」李珣心中暗罵,認不得他也就罷了,像陰散人這等人物,是皇帝眼前的紅人,這些後宮宮女太監,竟還有不認識的?

    這麼一句叫出來,若惹來侍衛還算事小,但惹得陰散人生氣,莫說是這小宮女,便是這宮女侍候的主子,也要跟着倒霉了!

    他看向陰散人,卻意外地現陰散人似乎並不怎麼生氣,甚至還看着小宮女莞爾一笑:「刺客,在哪兒?」

    難道陰散人喜歡幼女一類的?

    李珣腦中閃過了這樣的念頭,又覺得以陰散人的習性,也未必沒有可能,便留了個心眼。當然,場面話還是該他說,他邁上前一步,沉喝道:「噤聲!是國師在此!」

    小宮女終究沒有笨到家,她的眼睛睜得更大,看着陰散人,伸手捂住了小嘴,身子已是軟了,貼着屏風坐倒在地上。

    陰散人微微一笑,不再看她,邁步繞過屏風,向四面稍一打量,竟是頗有興趣的樣子,她道:「此地,應是蘭麝院吧……

    莫不是秦妃的居處?「

    話音方落,便有一聲細細微微的應聲響了起來:「國師不過來了一次,但卻能記得,妾身備感榮幸。」

    這聲音柔細低回,只聽着,便能在腦子裏勾畫出一個柔弱溫馴的佳人形象,只是這語氣平和恬淡,柔中有剛,可不像是位纖纖弱質之女所能說出口的!

    李珣心中好奇,便循聲望去,一望之下,他也如那不懂事的小宮女一般,睜大了眼睛,看着那從燈火陰影下走出來的絕代佳人——誰說人間界沒有美女佳人?此時呈現在他眼前的,便是一位絕不遜於任何通玄界美女的仙姝玉人。

    光看這美人走來,就仿佛是見到了江南春秋的一蓑煙雨,帶着草木花香,霧一般撲在臉上,清新之氣令人心境為之一開。

    感覺中,她和山上的明璣仙師是兩種美的極端——明璣犀利明朗,便如青玉劍上揮灑的劍芒,美麗而危險,透着股令人精神一振的清涼。

    而這一位,從頭到腳,都是柔柔的。

    那眉眼輪廓,柔和輕婉至不可思議的地步,在燭光下,偶而流泄出的一點波光,更是有着春水般的溫情。縱使她身姿纖長,又骨肉勻稱,但這麼一眼看去,卻也覺得她柔弱婉媚,堪護堪憐,恨不能擁入懷中恣意溫存一番。

    「人間也有這般美人?」

    李珣幾乎忍不住要擊掌讚嘆一聲,可是,他怎麼覺得,這位輕柔溫馴的美人,看向陰散人的目光,卻是這般不善?

    當然,即使並非善意的目光,若由這美人使來,也沒有多少殺傷力。至少陰散人是不怎麼在乎的,她的眼神在秦妃臉上一掃而過,談不上生氣,卻比秦妃的目光要凌厲百倍。

    只聽她淡然道:「這麼晚了,娘娘為何還不安歇?」

    她這話便有些明知故問了,只看秦妃的穿着,便應知道原因在哪了吧!

    或許是夜深寒重的緣故,秦妃身上披着一件貂裘披風,素潔華美,也極襯她的身姿。

    而披風之下卻單薄得很,只有一件桃紅色的紗衣長裙而已,顯然是已經就寢,只是聽到外面的動靜,才又起身察看。

    李珣雖不好美色,此時也忍不住向披風裏多看了兩眼——這種機會,畢竟不多!

    應該是感覺到李珣的眼神,秦妃有些不安地將披風拉緊了些,燭光之下,也不知她的臉上究竟紅了沒有。但她的語音,仍然十分鎮定:「國師既然能深夜巡守宮廷,妾身便也能晚睡些。國師夜間到此,可是要吃茶麼?」

    這一次,李珣聽得更明白了,這秦妃幾乎是與陰散人對立着說話的!即便這女子不可能知道陰散人的真實身分,但是,只憑她敢正面頂撞皇帝眼中大紅人的勇氣,便讓李珣對她的評價又高了幾分。

    陰散人對她的態度,好得足以讓李珣感到嫉妒,便是已到了這個地步,卻仍沒有半點兒慍色,反而又是一笑:「夜深了,不好再打擾,這次就算了吧,日後有閒,必會前來討杯茶喝。」

    這樣禮數周全的回答,聽得李珣的下巴都要掉下來,陰散人什麼時候對人這麼客氣過?難道是這個秦妃有什麼特別之處?

    帶着這個疑問,他和陰散人走出了蘭麝院。和在內庫時一樣,所有的宮廷侍衛見了陰散人,均沒有表示出任何驚訝的神情,仿佛這位女國師在禁宮內閒逛,是最天經地義不過的事情一樣。

    想來這也是陰散人神通的一部分吧!李珣倒是見怪不怪了,反倒是對身後漸漸遠去的蘭麝院,或者說,是對蘭麝院裏那位美人會更感興趣一些。

    他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就在這時,陰散人在前面開口:「怎麼,有興趣嗎?」

    李珣猛搖頭,可在搖頭的同時,他卻禁不住想到,那如雪般潔淨的貂裘之下,若隱若現的優美體態,以及在薄薄的紗衣之後,透出的溫軟感覺。

    他的喉頭蠕動了兩下,腮邊有些酸。

    怕陰散人再問下去,他決定反客為主,輕咳了一聲後,反問道:「這秦妃對師叔您頗為不敬,為何師叔您……」

    這話貌似關心,頗有些討好的意味,可事實上呢?恐怕李珣自己也不太明白這樣問話的動機吧。

    「絕代尤物,總有些自傲的資格……」陰散人的話音驀然間變得低回沙啞,在這濃濃的夜色,透出些異樣的味道:「這禁宮佳麗三千,像她這樣的,卻也不多呢!」

    當李珣正回味這話中的深意時,前面的陰散人忽地停下腳步,轉過身來,向他笑道:「你真的對她沒興趣?」

    李珣方要搖頭,忽又見到陰散人眼中一閃而逝的奇光,心中一緊,腦袋竟是僵住了,口中更鬼使神差地說道:「師叔明鑑,就是在山上,也少見這樣的絕色……」

    「是啊……」陰散人眼中光芒散去,語氣竟溫和了許多,話中甚至有些感嘆之意。

    「明心劍宗這幾代女徒確實收得少!不過呢,卻也都算是一時之選……青吟就不必說了,二代弟子中,明璣有冰肌玉骨,名劍風神;明如則是雲姿霞彩,儀容端麗……瞧你的樣子,和她們也都是很熟的吧?」

    陰散人是什麼樣的名聲?雖然她話中都是些讚頌之辭,但從她既往的經歷來看,便是李珣這樣的小輩,也知她心中之意究竟為何。偏又不得不答,思及青吟、明璣對他的好,不由十分尷尬,只能含糊地應付過去。

    可是,卻又由不得他不順着陰散人的思路去想,即使心中尷尬,他也要承認,陰散人對幾位女性仙師的描述,確實是入木三分,說到了重點上。

    以這種角度去想像幾位長輩的儀容,對李珣來說,還是個新鮮的嘗試,其中自有一番微妙的感應,這讓他心中頗有幾分異樣。

    此時再回過頭來想一下秦妃的姿容,便又是另一種滋味了。

    就在這時,陰散人不動聲色地拋了個響雷過來:「若你真有興趣,今夜回去住一晚便是。」

    李珣當真像被一個響雷擊中頭頂,他身子一顫,失聲叫道:「這怎麼可以?」

    「有什麼不可以?」陰散人說話便像是喝茶一樣輕鬆,她微微一笑:「我在那裏留宿了一晚,也不見她如何。」

    李珣腦中一震,終於明白了秦妃為何會是那種模樣。他呆呆地看着陰散人秀雅的面容,腦中竟不自主地閃出這兩位絕色在夜深人靜時、燭火晦暗中的種種勾當來——一股莫名之火,從底盤衝起,剎那間沒過頭頂。

    「啪!」

    臉上的疼痛將他從瞬間的迷離中打了出來,他身上打個了冷顫,抬眼看去,正好見到陰散人笑意依稀的面容,以及剛剛收回的,那一隻可讓他死上千百回的玉手。

    只見陰散人臉上表情似笑非笑,微妙得很,她道:「想什麼呢?」

    有……」李珣結結巴巴地應一聲,身上的衣物剎那間便濡濕了一層,兩條腿也開始起抖來,這種情形下,他也不知道自己該不該跪下——究竟是坦誠些好?還是死守着一貫的卑下忠誠臉孔?

    萬幸,陰散人搧的這記耳光,逗笑取樂的成分還是大了些,以她的作風,也並不在乎這個。

    看着李珣那死白的臉孔,她仍保持着笑容:「這事還由得你去,我也懶得管你。只是你要記得,在我與你師父離開的期間,那兩樣東西……」

    李珣慶幸自己逃過一劫,自然是點頭不迭。

    「這便是了,懂得輕重便就好。」陰散人又伸出手來,拍拍他的臉頰,頗有親昵之意,而李珣身上的道袍,卻更是濕得透了——



第八章 宮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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