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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4他要娶幽茹,死不瞑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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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4他要娶幽茹,死不瞑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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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幽院。

    皓哥兒在床上翻着跟頭,冷幽茹坐他對面的冒椅上,做着皓哥兒秋季的衣裳,偶爾抬頭看他兩眼,輕喝:「當心翻掉下來!」

    皓哥兒卻又翻了一個,證明自己沒那麼遜,爾後才跳下地,穿了水玲瓏送的露腳趾頭的拖鞋走到冷幽茹身旁,故意讓自己滿是汗水的小臉被她看到。

    冷幽茹放下手裏的針線活兒,拿出帕子替他擦了汗,又端起桌子上的水杯送到他唇邊:「喝點水。」

    皓哥兒捧起杯子咕嚕咕嚕喝到見底,又乖乖地把杯子放回原位,這才邀功似的笑道:「我表現很棒啦,幽茹,你要不要獎勵我一個親親?」

    冷幽茹頓覺好笑:「這麼大了還一天到晚要親親,不害臊麼?」

    皓哥兒仿佛沒聽到她的話,很小大人似的嘆了口氣:「妗妗說,自己動手豐衣足食,我還是自己來吧!」

    語畢,抬手圈住冷幽茹的脖子,在她臉上大大地啵了一個!

    冷幽茹已懷孕三月,害喜反應過去了,胃口好,心情也好,便沒介意皓哥兒的胡鬧,只拿起衣料繼續穿針引線:「你父親要成親了,也就是說,你將會有一個母親,你什麼意見?」

    皓哥兒聳了聳肩,睜大眼睛道:「我沒意見啊!反正我是和幽茹一起生活的嘛,父親能找個人照顧他也挺不錯。」

    冷幽茹看了他一眼,手上的動作不停,聲音一如既往的雲淡風輕:「你又不可能跟我生活一輩子,等你父親成了家,你……」

    頓了頓,聲音弱了幾分,「大概會搬進嫡母的院子。」

    「我才不要呢!」皓哥兒一屁股坐在冷幽茹身旁的杌子上,撅起粉嘟嘟的小嘴兒,哼道,「那如果這樣的話,我就不喜歡父親成親了!他的幸福影響到我的福利,不干不干!」

    冷幽茹溫柔地笑了笑:「即便你父親不成親,你也不可能和我住一輩子啊。」

    皓哥兒倔強地拍了拍胸脯:「怎麼不可能?等我長大了娶你!那我們是不是就能一輩子了?」

    冷幽茹輕輕笑出了聲,終於沒法再做繡活兒,而是專心致志地看着他:「等你長大,我就老了,嗯……和你曾外婆一般年紀。」

    皓哥兒想了想,回答出乎意料:「曾外婆這個年紀挺好呀,還不是那麼多人喜歡她?」

    「……」冷幽茹啞口無言。

    墨荷院。

    水玲瓏在看諸葛鈺的探子遞上來的密函,沒想到,和水沉香、水敏玉暗中勾結的會是三王爺,水敏玉進大牢沒多久便遭到了獄卒的瘋狂虐待,其手段之殘忍,連她這種在冷宮生存過五年的人都汗毛直豎,章公公不愧是後宮第一內侍,折磨人的法子只有想不到,沒他辦不到。

    而就在章公公折磨得越來越歡之際,三王爺動用關係保下了水敏玉,出獄不可能,只是換了一間**的牢房,由三王爺派人看守。

    水玲瓏冷笑,她還以為幕後黑手是李靖呢。就不知,水沉香和水敏玉倒戈三王爺是自己的意思,還是受了水航歌的指使。

    思量間,鍾媽媽稟報葉茂的娘來了。

    葉茂的娘今年四十一歲,長相普通,皮膚略黑,圓臉,右邊眉峰長了顆黑痣,一笑,露出潔白的牙齒,很是親切。

    「奴婢給世子妃請安!」葉茂娘規矩地磕了個頭。

    水玲瓏虛手一扶,和顏悅色道:「快快請起。」看向鍾媽媽,「賜座。」

    「多謝世子妃。」葉茂娘福了福身子,這才站起來。

    鍾媽媽搬了椅子讓她坐下,她攏了攏裙裾,小心翼翼地挨了個邊兒,沒敢實打實坐着,主子給臉,她卻不能蹬鼻子上臉。她笑道:「奴婢今天來,是想向世子妃求個恩典。葉茂年紀不小了,奴婢在老家替她尋了一門親事,約莫今年年底或明年年初成親。」

    「現在八月底,這麼說快了。」水玲瓏的眼底溢出一絲喜色。

    葉茂娘一瞧水玲瓏的表情便大為受用,難怪葉茂總對世子妃讚不絕口,這位主子沒像別的主子那樣輕賤奴婢,葉茂娘的笑容又深了幾分,眼角的魚尾紋也愈發明顯:「說快其實也快了,成親後奴婢便不打算讓她入京了,他們兩口子守着祖上的田地和宅子,將來萬一奴婢和奴婢那口子做不動了,也能回鄉下養老。」

    水玲瓏看向一直站在角落不說話卻紅了眼眶的葉茂,心裏亦有不舍:「那人是什麼情況?」

    葉茂娘沒想到水玲瓏如此關心葉茂的親事,心中感動之餘,便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了:「是同奴婢一個村兒的,會點兒小手藝,製糖,算不得富戶,不過養一家大小不成問題。就是父母親去得早,家中只有一個年事已高的奶奶和兩名蹣跚學步的弟弟,這才把親事耽誤了一年又一年。還是奴婢那口子今年回了趟鄉下祭祖發現這麼個人兒,村里對他的評價不錯,說他人品端正、刻苦耐勞,若非他有兩個弟弟要撫養,別人都不喜歡,如今怕連娃娃都有三四個了呢!今年也趕巧,他兩個弟弟長大了,能幫着家裏幹活兒,他奶奶便叫他的大弟弟隨奴婢那口子進京,在尚書府謀了一份差事,這不,一來二去的,奴婢家和他們家就熟絡了。」

    若果真如此,這門親事還是不錯的。水玲瓏再看向葉茂,這丫頭不是不滿意這門親事,是捨不得離開京城的親戚朋友吧。水玲瓏的目光動了動,又面向葉茂娘溫聲道:娘溫聲道:「我先恭喜葉茂了,需要離府準備親事的話提前十天與我說,我這邊兒好找人交接,也相應做些準備。」

    水玲瓏話里的含義葉茂娘如何聽不出來?葉茂娘忙站起身,恭恭敬敬地謝過:「能伺候世子妃是葉茂的前世修來的福分!可惜葉茂福分淺,今生就只能伺候您這麼幾年,下輩子如有機會,定叫她給您做牛做馬,以報答您的庇佑之恩。」

    另一邊,葉茂已經泣不成聲。

    水玲瓏的眼眶也有些濕意,想起第一次和葉茂去寺里上香,水玲清被拐走,為了追她,大冬天的葉茂卻把裙子給撕了,後來,又脫了棉褲給水玲清,自己瑟縮得發抖也沒喊半個「冷」字……

    水玲瓏心裏百轉千回,賞了葉茂娘一個紅包,又裝了幾盒蛋撻、紅豆布丁、元寶酥和藕絲香芋糕送葉茂的弟弟。

    葉茂娘千謝萬謝,由鍾媽媽送出了王府。

    這邊,葉茂娘剛走,另一邊,枝繁與昭雲回來了。

    大病初癒的昭雲臉色微微有些蒼白,身子也比之前瘦了一圈,但這並不影響她得天獨厚的美貌,她穿一件流彩暗花雲錦上裳,一條素白曳地長裙,蓮步輕移間,浮光掠影,灼灼其華,便是什麼也不做就已經是屋子裏的一道亮麗風景線了。

    「奴婢叩見大小姐,大小姐萬福金安!」昭雲跪下,磕了頭響頭。

    水玲瓏揉了揉發酸的太陽穴,面色如常地說道:「起來吧,我瞧你氣色仍不是很好,坐。」

    昭雲神色凝重地回絕:「奴婢有事相求,請大小姐允許奴婢跪着說完。」

    水玲瓏挑了挑眉:「什麼事?」

    「奴婢……」昭雲咬了咬唇,似在做着驚人的心理鬥爭,費了老半響才把心一橫,道,「奴婢想回大小姐身邊,幹什麼都行,端茶倒水、灑掃庭院、烹煮下廚……奴婢都可以的,請大小姐成全!」

    經歷了兩次險象環生,她終於發現「王爺的女人」是個多大的活靶子,但凡誰想害王爺,第一個便拿她做筏子,她和王爺是糖葫蘆麼?若這串糖葫蘆只有他倆且彼此心心相印倒也罷了,大小姐曰,「生命誠可貴,愛情價更高」,如果她愛王爺,她或許不介意一邊忍受別人的陷害、一邊陪在王爺身邊。可別說「生命誠可貴、愛情價更高」的後面還有一句話——「若為自由故,二者皆可拋」,就算沒有它,她和王爺之間也不存在任何割捨不了的愛情,不過是一些身外之物和拉不下來的臉面而已。

    水玲瓏並不驚訝昭雲會生出這種心思,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昭雲將這條箴言演繹得淋漓盡致,她身上沒有枝繁和葉茂甚至大多數下人的奴性,她很自我,在可控制範圍內會想着替自己謀求更好的前程,一如曾經她奔往水敏玉的院子,曾經又回了她的院子,這回,又是想回她的院子。唉,真不是一匹好馬。

    見水玲瓏不開口,昭雲的心裏一陣打鼓:「大小姐,奴婢當初被王爺帶去主院實非奴婢本意,奴婢的娘以性命要挾,奴婢不得不從。但這回,奴婢在莊子裏與奴婢的娘談開了,奴婢留在王爺身邊,風險太高,若奴婢死了,奴婢老子娘在王爺那兒也討不到什麼好,倒不如奴婢想法兒活下來,起碼還能掙些微薄的收入。」

    她沒說的是,她告訴她娘她還是處子之身,她娘便覺着她或許將來能再有更高的利用價值。

    水玲瓏依舊沒吱聲。

    昭雲急了:「大小姐,葉茂要嫁人了,屆時您身邊又少一個貼心的人,奴婢不才,可好歹伺候過您那麼久,對您的喜好和習慣也比其他下人清楚,奴婢好用,順手!」

    水玲瓏挑了挑眉:「這事兒我說了也不算啊……」

    昭雲聞言先是一怔,爾後狂喜:「奴婢知道該怎麼做了!多謝大小姐恩典!」

    又磕了個頭,才激動地退出了房間。

    一走到門外,枝繁和葉茂便拉着問:「怎麼樣?大小姐同意了沒?」

    昭雲回頭望了一眼,小聲道:「回屋說。」

    三人回了枝繁和葉茂同住的屋子,屋子不大,兩張單人床、一方桌、四長凳、兩衣櫃、一簡易的梳妝枱並一些箱子和洗漱用具。

    三人圍桌而坐,枝繁打開點心盒子,又從茶水間端來主子們喝的龍井,在單位工作嘛,享受一些唾手可得的福利是必然的、自認為無需上報的。

    枝繁拿起椰汁紅豆糕咬了一口,催促道:「你快說嘛,大小姐到底同意不同意啦?」

    葉茂也睜大眼看着她,很是急切的樣子。

    昭雲故意拖着不說,直到二人都憋紅了臉,她才「噗嗤」笑開:「你們倆呀,等我的好消息吧!」

    二人都露出欣慰的笑來。

    昭雲喝了一口茶,看了看曾經居住的屋子,滿腹感慨:「咱們三個從在玲香院認識到現在有將近三個年頭了吧,我的變數最大,要麼是自己,要麼是別人,反正總在大小姐身邊來來去去。還是你們好,安定。」

    枝繁不以為然地道:「我們安定是安定,但沒你那麼能掙錢呀!這兩年在王爺院子,賺了多少?說出來刺激我們一下!」

    昭雲「嗤」了一聲:「不記得了。」

    枝繁心裏吃味兒,呷了一口茶,酸溜溜地道:「還羨慕我們呢!你在主院做了兩年主子,聽說連余伯見了你也得讓三分顏面,關起院子門啊,你儼然就是主院的主母!這等福分,我和葉茂想都想不來。」

    這話,未嘗沒有一分幸災樂禍的意味,越是提醒昭雲她曾經的風光,便越是告訴她日後的蒼涼,當然,也或許是單純的提醒,反正就連枝繁自己都弄不清自己緣何來了這麼一句。

    昭雲搖了搖頭,點着她腦門兒道:「嘖嘖嘖!你這人,什麼都好,就是小心眼兒!我來了還能和你搶什麼不成?你服侍大小姐三年,不離不棄、鞠躬盡瘁,除了肖想世子爺這一茬兒,別的都挑不出錯兒!我哪能和你比高下?」

    這也是在告誡枝繁,你一日不放下對世子爺的仰慕,便一日無法徹底得到大小姐的信任,現在是大小姐有用得着你的地方,他日若深陷困境,大小姐第一個捨棄的便是你!

    枝繁的眸光一涼,一句反駁的話也蹦不出來。

    昭雲點到為止,枝繁這妮子就是欠敲打,每敲打一次她長點兒記性,但真要死命敲、敲碎她的妄念,結果只能適得其反。昭雲喝完茶,自己斟滿,又道:「當初被分配到玲香院時,我一百個不樂意!覺得自己怎麼說也是家生子,怎麼被分到一個爹不疼、娘不愛的庶小姐手下幹活?你們那時也是這麼想的吧?」

    葉茂憨憨一笑:「我沒啥,我娘抱怨了幾句。」

    枝繁清了清嗓子:「你們倆是家生子,我可不是。」

    她沒的挑,但也沒打算在大小姐身邊兒做長久,她與昭雲一樣,其實是想借大小姐的力,在王府展開人脈後尋機會往高處跑一跑的。只是越和大小姐相處,她越發現大小姐身上的魅力和凝聚力,說白了,就是和大小姐一起她特有安全感。

    昭雲不屑地哼了哼:「枝繁你那點兒心思瞞得過我?大小姐要是沒得賞梅宴冠軍,你才沒那麼盡心盡力,你呀,比我還勢力!」

    枝繁再次被說中心事,不禁紅了臉:「你……瞎說!」

    昭雲幽幽地道:「唉!可我不得不承認,你看人的眼光比我毒辣!大小姐的確是個不可多得的好主子。但凡和她作對的,都沒好下場!有時候,這不是光靠腦子,還有運氣,運氣你們懂麼?大小姐呀,是命裏帶了貴氣的。所以呢,咱們仨兒想過美好日子,那就必須抱緊大小姐這顆大樹,當然,也得拼盡全力保護這棵樹,樹倒了,咱們的錦繡前程也都到頭了。」

    枝繁點了點頭,忽然,話鋒一轉:「葉茂你要嫁去那麼遠的地方,捨得嗎?」

    葉茂又紅了眼睛。

    昭雲徐徐一嘆:「我們三個裏頭數你最老實巴交,原以為你是最後一個嫁出去的,沒想到比我和枝繁都早。其實有什麼捨不得呢?我們這些狐朋狗友又沒為你做什麼,你父母終日把你當搖錢樹給弟弟攢錢也沒替你擔憂一二,你腦子進水了才捨不得!你嫁過去和那人好好過日子,他能排除萬難撫養弟弟,證明是個有責任心的,這種男人才可靠。再者,他年長你十歲,必會寬容於你,你老子娘除了生你那一回,就只有這一次做了好事。」

    幾人你一言我一語,哭哭笑笑不知多少回,最後葉茂要當值,三人才散場。枝繁送昭雲前往主院,又自己回墨荷院。

    夜幕低垂,繁星閃耀,皓月當空,卻不知為何,突然狂風大作,月亮和星子全都跑不見了,天際黑壓壓的一片,全是烏雲。

    枝繁將被狂風吹亂的頭髮攏到爾後,又理了理迎風鼓動的裙裾,皺眉,好怪的天氣,這是有大雨要下,還是怎麼了?

    想不出個所以然,反正下雨不下雨日子照舊,枝繁便再次步伐輕快地朝墨荷院的方向走去,卻在半路與神色匆匆的崔媽媽不期而遇。枝繁與崔媽媽有過一面之緣,就是崔媽媽代替冷老太太替冷幽茹和冷承坤求情的那一回,因水玲瓏與崔媽媽交談了甚久,枝繁站在一旁便記住了崔媽媽的容貌。

    枝繁揚起笑臉,在崔媽媽離她幾步之遙時打了聲招呼:「崔媽媽。」

    然,崔媽媽緊皺着眉與枝繁擦肩而過,理都沒理她!

    枝繁的臉色不大好看了,要不要這麼擺譜兒?不就是冷老太太身邊的大媽媽麼?至於傲氣得連聲招呼也不打?

    要說,真正傲氣的是枝繁,如果時光倒回三年前,她決計不會這麼看待崔媽媽的「無視」,但而今做了水玲瓏的心腹,習慣了其它人的吹捧,便自個兒把自個兒高看了。說到底,覺得別人的驕傲的人自己本身就非常驕傲。

    墨荷院內,水玲瓏命人打造了一間早教課堂,淡綠色牆面,左邊是一排十六格的柜子,用淡粉色布幕遮住;右邊是落地窗,輔以輕紗蔽日,恰如其分地透入適宜的光線;中間的木地板上,用白線畫了一個橢圓形的圈,圈子外,每隔一斷距離貼着一張小蘋果圖案。

    水玲瓏將雙手負於身後,雙腳踩在白線上,目視前方,話卻是對身後的兩名小學員說的:「好,我們開始走線了,諸葛弘和諸葛湲請準備。」

    言罷,輕輕哼起了曲子,踩着優雅的步伐,沿白線緩緩行走。

    姐兒學得有模有樣,一會兒雙手負於身後,一會兒橫伸出左手,一會兒雙手抱住後腦勺,一會兒拿起跪在上的鈴鐺……

    哥兒不行了,走了幾步便開始在圈子正中央跳舞。

    水玲瓏沒有立刻約束的哥兒的行徑,等走線完畢,將鈴鐺放回籃子裏,她坐在了柜子前的小蘋果上:「好了,請大家找到自己的小蘋果坐下來!」

    姐兒乖乖地坐在了水玲瓏的正對面。

    哥兒不動。

    水玲瓏將他抱到了姐兒身邊,然後再次盤腿坐回自己的位置:「自我介紹,誰先來?請舉手!」

    她舉手,姐兒立即跟着舉手。

    水玲瓏沖她伸出雙臂,她爬起來,蹣跚行至水玲瓏面前,一屁股坐在水玲瓏腿上,面向哥兒。

    水玲瓏就從身後抱住她,並指着她肩膀,以她的口吻提醒道:「大家……」

    姐兒:「好。」

    水玲瓏:「我叫……」

    姐兒:「嘟的湲。」

    「我今年……」

    「一對了。」

    「希望大家……」

    「稀飯我。」講完這句,姐兒站起來,行了一禮,「謝謝。」

    一歲兩個月的孩子能表現得這麼棒,水玲瓏備感欣慰,待到姐兒回位子,水玲瓏又抱來神遊太虛的哥兒,但哥兒沒這麼配合,他不說的,只做動作。


    上完課,水玲瓏牽着姐兒和哥兒去外邊喝水,小夏和秋三娘則親自入內打掃房間。秋三娘翻了翻牆上掛着的進度表,笑道:「喲,姐兒又多認識了一種顏色,那我晚上幫姐兒複習一遍。」

    小夏問:「你怎麼知道?」

    秋三娘指着冊子,道:「這兒寫了,世子妃每次上完課會記錄姐兒和哥兒的學習情況,嘖嘖嘖,這種記錄的法子我簡直聞所未聞,但不得不讚嘆它確實很好,一目了然啊!」

    小夏的臉微微一紅,向來以不識字為傲的她忽而少了幾分自信。

    水玲瓏餵孩子們吃完飯,又給他們洗了澡,便叫秋三娘和小夏一人帶着一個下去了,經過一段時間的磨合,姐兒和哥兒漸漸習慣了自己睡。

    諸葛鈺進屋時水玲瓏正在清點荀楓下給姚欣的聘禮,王爺把荀楓當成自己兒子,聘禮方面儘量比着當初諸葛鈺娶她時來,怕她多想,只說低一點即可,但她明白,荀楓和王府之間有了一個皓哥兒,哪怕是為了留住荀楓,這聘禮都一定不能寒酸了。

    諸葛鈺看着妻子為王府盡心操持的模樣,心頭湧上一股涓涓暖流,他輕手輕腳地行至她身邊,低頭親了親她唇瓣。

    水玲瓏一驚,條件反射地拿毛筆一戳,在他臉上畫出一道烏黑的墨跡,這下子,諸葛鈺也驚了一下。可不待他回神,水玲瓏主動送上香吻,別生氣哦。

    諸葛鈺哪裏會為這點兒小事和她生氣?但難得她主動,他便好生享受一回。

    二人纏綿了約莫一刻鐘,水玲瓏適才發現他穿的不是今早出門時的衣裳,便捋順了他肩胛的一處褶痕,疑惑道:「怎麼換衣裳了?」

    男人出門一趟,回來就換了衣裳,換做任何一個女人都不好想。

    諸葛鈺坐了她的位子,讓她坐自己腿上,眼底波光熠熠,細看,竟是有些興奮:「玲瓏。」

    聲音都在顫抖!

    水玲瓏靠着他胸膛,單手摟住他脖子,有一下沒一下地摸着:「嗯?」

    怕嚇着她,諸葛鈺斟酌了一番語氣,但內心委實激動得不行,這麼多年,恨也恨出感情來了,何況作為母親,她也有自己的不得已。諸葛鈺平復了心底的驚濤駭浪,竭力輕輕地道:「我找到上官茜了。」

    水玲瓏微閉着的眼眸倏然睜大:「什麼?你再說一遍。」

    「我找到上官茜了!」

    水玲瓏自他懷裏坐直了身子,不可思議得杏眼圓瞪:「你的意思是……真正的上官茜,我們的娘?」

    諸葛鈺點頭,心跳非一般地快速蒼勁:「嗯,我帶兵出京時就感覺她在某個角落看着我,我天天去香滿樓,便是希望能引她出來。可惜,她太謹慎,我一連等了一個月,她就是不現身,沒辦法,我只能來了一招假死騙她出現。」

    那幾名黑衣人是他手下的梟衛,他沒受傷,肩膀提前藏了血包。

    這麼多年的夙願達成,難怪他興奮成這樣了,興奮之餘也少不得幾分忐忑,畢竟錯過了最美好的年華,再相處起來未必自然順暢。可不論如何,每個孩子都盼望家庭幸福、父母圓滿,郭焱如此,諸葛鈺也如此。她雖不能感同身受,可他高興她便也跟着高興。水玲瓏摸了摸諸葛鈺因激動而略微泛紅的臉,軟語道:「娘……她身子可好?」

    她記得上官燕是對上官茜動了什麼手腳才迫使上官茜離開喀什慶的,加上為了改變王府的厄運,上官茜折損了一部分陽壽,是以,對上官茜的身體狀況,水玲瓏表示憂心。

    諸葛鈺的眸光頓時一暗,如湛藍天際忽而陰霾四起,再不見一絲光亮:「還好。」

    不,一定不好。

    水玲瓏額頭抵住他的,試圖他感知自己的關切:「娘現在住哪兒?」

    會回王府嗎?

    諸葛鈺按住她手在臉頰,微微一嘆:「住將軍府。」

    「那……父王那邊……」告訴?不告訴?水玲瓏眨了眨眼。

    諸葛鈺的眸光越發暗沉:「她不讓告訴。」

    ……

    卻說枝繁因崔媽媽的事兒心生了一些怨氣,走路的步子略快,但也沒到橫衝直撞的地步,誰料,她不撞人,自有人撞她。她剛一跨過穿堂,便叫人撞了滿懷,肩膀吃痛,她叫出了聲:「誰呀這是?」

    白梅神色慌亂地扶住她:「對……對不住了……」爾後,頭也不回地跑出了穿堂!

    枝繁有火沒地方發,瞬間覺得胸口堵了塊巨大的石頭,望着素來與她兩不對盤的白梅,一時竟也沒反應過來白梅緣何會道歉,按照白梅的性子,合該罵她不長眼睛。

    枝繁撣了撣裙裾,惱火地說道:「今兒是怎麼了?這麼倒霉?老的不理人,小的瞎撞人,真是!」

    枝繁進屋,諸葛鈺已經前往書房辦公,枝繁就把路遇崔媽媽的情況講了一遍:「奴婢和她打招呼呢,她卻沒理奴婢。」

    自從冷薇之死曝光後,冷家便和冷幽茹徹底決裂了,姚馨予一人難敵眾親,縱然有心修復兩家的關係,可痛失愛女的冷承坤夫婦無論如何也不妥協。大年初一,諸葛流雲和冷幽茹登門造訪,結果被冷承坤無情地關在了外頭。就不知這次崔媽媽來是想轉達姚馨予的什麼話。

    「……姑奶奶,這次奴婢來,其實是老爺的意思,明早您無論如何與姑爺回趟娘家吧!」清幽院內,崔媽媽語重心長地說道。

    岑兒送走了崔媽媽,冷幽茹一人坐在窗前,夜幕低垂時,天上的玄月和星子都很耀眼,卻突然全部隱蔽了光線,厚厚的雲層如墨汁一般在蒼穹暈染開來,又似玄鐵一般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呆怔了良久,冷幽茹回到床邊,摸着皓哥兒柔軟的發梢,眼底流露出了一絲依賴。

    突然,門被推開,空氣對流,狂風直直衝向帳幔,吹得帳幔翩然起舞,也拂過她臉龐,本能地,她閉上了眼。

    諸葛流雲闔上門,風勢減弱,帳幔又緩緩落回地面。

    冷幽茹睜眼,諸葛流雲已經來到她面前,並坐下,看了一眼熟睡的皓哥兒,又握住她柔若無骨的手道:「你這樣會不會慣壞他?他五歲了,該自己睡了。」

    關鍵是這小傢伙總霸佔他的地方兒,他和幽茹干點兒大人的事兒都不成,他會醒!還說,「你們在玩什麼?我也要!」

    冷幽茹牽了牽唇角,輕言細語,怕吵了他美夢似的:「他和別的孩子不一樣,他太敏感、太孤單了。」

    自幼喪母,與乳娘一起生活,穆華忙着做生意,勢必也不能總圍着他打轉,更遑論與上官燕東奔西走的一年,簡直是他人生的噩夢。這些諸葛流雲都明白,是以,冷幽茹一說,他便不再反對了。

    他拍摸上冷幽茹硬邦邦的小腹,難掩喜悅地一笑:「好像又大了不少。」

    冷幽茹的睫羽顫了顫,唇角抑制不住地微微揚起:「嗯,晚上比較大,白天沒這麼明顯。」

    諸葛流雲深吸一口氣,笑着看向懷孕後轉變良多的她:「孩子出生後,你想哪裏?」

    「嗯?」冷幽茹詫異地睜了睜眼。

    諸葛流雲收回放在她肚子上的手:「我的意思是,帶你遊山玩水,你想去哪裏?」

    冷幽茹垂眸,很認真地思索了一會兒,說道:「想去熄族,聽說,那裏的雪山很美,草原很廣闊,山頂一年四季冰雪皚皚,山腰卻花團錦簇、和暖如春。」

    冷老太爺和姚馨予就是在那裏萌生情愫的。

    諸葛流雲不清楚冷家的歷史,只是她想去,他便帶她去:「好,生完孩子,你恢復得差不多的時候我們去熄族,那裏的紫火蓮是駐顏聖品,我給你買幾株回來養着。」

    冷幽茹的眼底閃動起絲絲亮色,這是諸葛流雲從未見過的表情,他有種感覺,她好像敞開了那麼一點兒心扉,打算從真正意義上接納他、接納王府、接納諸葛家了。他摟住她肩膀,道:「夫妻二十二年,該經歷的風雨都經歷了,從前是我對不起你,對不起琰兒,以後我會努力對你和孩子好。」

    冷幽茹動了動腦袋,額頭貼上他頸窩,「嗯」了一聲,算作默許,諸葛流雲驚喜地笑開,又聽得她不疾不徐地、語氣如常地道:「明天早上,陪我回冷家。」

    沒說為什麼!

    諸葛流雲權當她思念母親,一口應下:「好。」

    夜半時分,待到冷幽茹睡下,諸葛流雲才起身去往書房,處理名下的關係網呈上來的各類信息。

    剛走了幾步,忽見一道倩影攔住了他的去路……

    翌日,天蒙蒙亮,冷幽茹便忍住困意晨起了,岑兒一邊服侍她更衣,一邊說道:「王爺昨晚沒回清幽院,不知道是不是在主院歇息,奴婢這就去請。」

    「好。」沒有……拒絕!

    岑兒步出房門,冷幽茹喚來德福家的:「好生照顧表公子,我和王爺今日大概回來得比較晚,下了學若是姑爺在,你便帶着表公子去姑爺屋裏坐坐。」

    「是,奴婢記住了。」德福家的恭敬地福了福身子。

    不多時,岑兒黑沉着臉回屋:「王爺不在!余伯說王爺下半夜便來了咱們清幽院,然後一直沒回,可奴婢記得王爺在子時就出了院子的……奴婢以為王爺去了外書房,便去外書房看,誰料那兒也沒有,奴婢問過二進門的守門婆子和大門的侍衛了,王爺是子時左右出的二進門,緊接着又出了王府大門,也就是說,王爺根本沒去外書房,他離開清幽院後……就這麼走掉了!奴婢又追問了府里的車夫,才知道王爺根本沒用馬車,他騎着自己的汗血寶馬飛奔出府的,也不是上朝的方向,不知道王爺到底去幹什麼了!唉!要不……咱們……等等?」

    冷幽茹看了看牆壁上的沙漏,眼底閃過一絲失望:「不了,備馬車。」

    冷府。

    姚馨予無力地靠在床頭,如雪銀絲未梳髮髻,就那麼垂在肩上,越發顯得她容顏蒼白、神色懨懨。

    冷承坤坐在對面的杌子上,面色凝重地聽着姚馨予的訓話。

    「……老太君都來信與我說了,當年那筆糊塗賬,承坤你當仁不讓地欠了一比!你乃有婦之夫,竟然在外面風花雪月!喀什慶的神使終身侍奉天神,是你能染指的嗎?」

    講到最後,姚馨予整個人都喘了起來,呼吸一下子變得艱難,冷承坤忙上前順着她脊背,擔憂得哽咽出聲,「娘您別激動了,行嗎?您別說了,好好歇息……」

    姚馨予虛弱地推開他,卻沒聽他的話:「你也別跟我說這藥是朝廷和上官燕蓄謀從你手裏偷走的,很多時候,人定勝天,如果那次是你父親送藥,他們……能否得手?你告訴我,你告訴我呀!」

    冷承坤難為情地垂下眸子,隱忍着道:「不會得手,父親一生謹慎穩妥、潔身自好,富貴不能淫,威武不能屈……」

    越講,越覺得是自己葬送了琰兒的性命,如果他能頑強地抵制住上官燕的魅惑,琰兒或許就不會毒法身亡,而即便後面朝廷或上官燕再對琰兒採取扼殺手段,那也不關冷家、不關他冷承坤什麼事兒了。

    姚馨予忍住渾身的虛弱感,說道:「你害死了琰兒,她害死了薇兒,其中你們各自有各自的不得已,你可以說你是遭了小人的算計,她也可以說她保了蕙姐兒一條命……恨,是恨不完的,孩子!」

    冷承坤看着母親越來越蒼白的臉色,聽着母親越來越虛弱的聲音,喉頭,一陣腫痛:「娘,您別說了,兒子知道了,兒子不怨妹妹了,兒子會和妹妹冰釋前嫌的……」

    姚馨予摸着冷承坤不知何時已經淌滿淚水的臉,擠出一抹淡笑,「男子漢大丈夫,流血不流淚,你父親教你的,你又都還給他了嗎?」

    冷承坤堪堪忍住淚意,這時,冷幽茹疾步走了進來,當她看到床上形同枯槁,幾乎沒有生命色彩的娘親時,腦子裏瞬間混沌一片:「娘!」

    怎麼病得這樣重?崔媽媽只說病了,讓她探親,卻沒料到……

    姚馨予的視線越過冷幽茹,卻什麼也沒看見時,臉上的表情僵了僵。

    冷承坤回頭,眉頭一皺:「王爺呢?」

    冷幽茹垂了垂眸子,強忍住淚意輕聲道:「他有事,晚些時候來。」

    姚馨予笑了笑,朝兒子女兒伸出手,冷幽茹和冷承坤同時跪下,握住了母親滿是褶皺的手,淚珠子吧嗒吧嗒掉了下來。

    姚馨予笑得熱淚盈眶:「答應我,你們兩個……要像小時候那樣……彼此珍惜……」

    二人含淚點頭。

    姚馨予就露出一分滿意的神采,目光在他們二人臉上來回掃過,笑容,漸漸凝在了唇角:「我最放心不下幽茹,你這性子……有苦也不說……和你父親……太像了……」

    冷幽茹抱着娘親的手,淚如雨下:「我過得很好,真的,他們都對我很好……王爺還說要帶我去熄族玩,熄族您記得嗎?您和爹去過的……」

    姚馨予滿是淚水的眸子裏漾開一層嚮往之色,眼前的屋子仿佛突然變成巍峨雪山,冷煜安背着她,從山腳走回營地。

    冷幽茹發現她的瞳仁已經漸漸渙散,急得整顆心都揪成一團:「我很快也能有自己的孩子了……娘,你再多撐一段日子,你沒見過琰兒,這回怎麼也要見見他……我的孩子……都沒機會喚你一聲『外婆』……」

    姚馨予看向冷承坤,瞳仁里的光輝急劇流失:「照顧好……你妹妹,像照顧逸軒……一樣。」

    冷承坤隱忍得渾身發抖:「好!」

    姚馨予抽出被冷承坤握住的手,擦了冷幽茹眼角的淚,一邊笑,一邊也掉淚:「王爺會來嗎?」

    冷幽茹不假思索地點頭:「他在路上了,會來的……」

    姚馨予蒼白着臉,卻笑意更甚:「那我等他,有些話交代他。」

    可是,她沒等到,當黃昏最後一縷陽光從窗台上消失時,她也永遠離開了這個世界,但她的眼一直望着大門的方向,到死也沒闔上。

    冷幽茹崩潰了,徹底崩潰了,她瘋子一般抱住姚馨予的屍體,不許任何人接近她,不許人給她上冥妝,也不許人給她換衣裳。她什麼都沒說,就那麼安靜垂淚,一滴一滴,琰兒死的時候她也是這樣。冷承坤怕她傷心過度悶壞了身子,勸她鬆手,她不干,就死死地抱着已經冰涼和僵硬的姚馨予,淚流滿面。

    直到再也流不出一滴淚來,她的讀者肚子猛一陣絞痛,她兩眼一黑,倒了下去。

    冷承坤及時將她接在懷裏,手臂忽而傳來熱熱的、粘膩的觸感,他抬起來一看,如遭雷擊:「請大夫!快請大夫——」

    ------題外話------

    啊啊啊,轉眼到7號了,奴家化身黑貓警長,打劫票票,快點交粗來…。

    推薦藍牛的《田園小當家》。

    編程高手姚若溪睜開眼又活了過來,只是看清眼前的情況,恨不得再死一次。

    姚若溪握緊小拳頭,這輩子她決不再隱忍受欺。

    把她爹調教成真漢子,把她娘管教成小綿羊,教導姐妹成白富美。

    過目不忘,身懷奇才的小瘸子擔起當家責任!

    那些上門的極品親戚?來一個打一個,死了活該!

    她只是本分掙錢,勤勞致富,卻莫名招來桃花朵朵開,都說要當她的腿。

    可,她的腿早就已經好了,更不需要男人這種玩意兒。

    某男危險的眯起眼:他難道就是個玩意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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