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左看右看,頻頻搖頭,最終鎖定了一尊擺在多寶格上的白玉觀音,一股蓬勃的生命力撲面而來,他眼睛一亮:「找到了!」
流風帶着胡大夫趕往清幽院,門口碰到了一臉黑氣的上官虹,流風與上官虹打了個照面,卻沒發現上官虹氣得快要爆炸了。
胡大夫捏了把冷汗,這倆人又是怎麼鬧上了?
三人一起進入清幽院,剛走到臥房門口便聽到諸葛鈺爽朗的話音:「父王,母妃有喜了!」
三人俱是一震,王妃絕育二十年,怎麼突然有孕了?
流風的眸光一暗一亮,唇角有了笑容。
上官虹將自己丈夫的神色盡收眼底,幾乎要揉爛了手裏的帕子!
胡大夫則驚訝於這一偉大的醫學奇蹟,久久說不出話來。
三人神色各異,快步進了房間,流風駐足在屏風後,他是小叔子,總歸是要避嫌的。
諸葛流雲目瞪口呆,那藥也太神了吧?昨晚吃今天就懷上?還是說,幽茹的不育症其實早就好了?
男子拿起栩栩如生的白玉觀音,驚嘆不已:「就是它了,鴻運本源就是它了!」
鴻運本源?
諸葛二毛沒把王府的浩劫與擋劫之人的事兒告訴老太君之外的人,一時之間,在場的除開自男子口中知曉真相的諸葛鈺之外,誰也沒聽懂「鴻運本源」是什麼意思。
這白玉觀音是母妃從外面買的,和尚卻說它是鴻運本源,諸葛鈺一頭霧水,和尚不是說替王府擋了劫的人是和王府有姻緣的女子嗎?這是一尊白玉觀音像而已。
男子把白玉觀音放回去,說道:「這觀音是開過光的,好生供奉吧!三年內不得有損失,否則,王府的氣運將再次遭到打擊!」
言罷,男子深深地看了諸葛鈺一眼,「抓緊時間啦,樹欲靜而風不止。」
諸葛鈺還想問,男子已經瀟灑地走掉了,只留下一屋子人你看我、我看你,不太明白和尚和諸葛鈺打的什麼啞謎。但大致內容他們聽懂了,就是王府本該多災多難,卻有白玉觀音鎮住了王府的宅子,連續鎮三年,王府將一世無虞。
上官虹意味深長地看了白玉觀音一眼,沒了談話的興趣,卻擠出一副喜色的表情:「恭喜大哥了,王府鴻運當頭,難怪絕育多年的王妃也懷上了孩子。」
流風在屏風外道賀:「恭喜大哥大嫂!」
諸葛流雲沒往深處想,他只以為是那個得道高人贈了冷幽茹,冷幽茹信佛,保不齊就真有這樣的緣法。再者,王府運勢如何,是否真如和尚所言有一系列的劫不好說,但冷幽茹懷孕了,這的確是值得慶祝的大好消息。不過……
他看了看一旁的胡大夫,疑惑地皺了皺眉,卻又看了看上官虹,心中釋然。
他笑容滿面地走進內室,將悠悠轉醒的冷幽茹擁入懷裏,激動地道:「幽茹,你有我們的孩子了!」
冷幽茹的長睫顫了顫,握緊拳頭沒吱聲。
諸葛流雲低頭看着她蒼白得毫無血色的臉,寬慰道:「你別擔心,很多人在你這個年齡懷孕的,你也不是頭胎,風險不大,從今天開始,你什麼也別想了,好生養胎。」
冷幽茹的長睫再次一顫,淡淡應下:「嗯。」
諸葛鈺走入臥房,目光灼灼地盯着虛弱無力的冷幽茹,嘴皮子動了動,欲言又止,半響後,行了一禮,並垂下眸子道:「恭喜母妃了。」
冷幽茹複雜的目光落在諸葛鈺的臉上,像在看他,又像在通過他看別的什麼人,須臾,她牽了牽唇角,苦澀一笑:「多謝。」
諸葛鈺滿腹心事地回了紫藤院,水玲瓏正在教姐兒和哥兒識別顏色,剛開始兩天還沒什麼大的進展,水玲瓏很有耐心地拿起布片一遍一遍念着相應的顏色。
姐兒和哥兒學了一會兒便注意力不集中,一人拿了一塊兒感興趣的布片塞進嘴裏吧唧吧唧「吃」開了。
水玲瓏就發現姐兒對綠色比較感興趣,十次中,八次拿中綠色,哥兒沒定性,什麼顏色都拿。
「哦?哦?」水玲瓏藏起綠色的布條後,姐兒四處尋找,並睜大亮晶晶的眼眸「哦」個不停。
哥兒很好心,將自己嘴裏的布條遞給姐兒,姐兒嫌棄了看了一眼,雙手撐地,開始到處爬着找東西。
哥兒早在兩個月前就不怎麼愛爬了,姐兒走路走不穩,總摔跤,她便仍舊青睞於這種更為保險的交通方式。
姐兒圍着水玲瓏爬了一圈,在水玲瓏的腿上找到了綠色布條,她坐起來,很詫異:「咦?」
似乎在說,我剛剛看了呀,怎麼沒看見?
水玲瓏香了香她小臉蛋:「什麼都瞞不過你,小鬼靈精!」偶爾一抬眸就發現諸葛鈺不知何時站在了門口,正含笑望着他們,那笑意卻不乏絲絲苦澀和悲涼。
「小夏。」
小夏放下手裏的繡活兒:「世子妃。」
「你帶哥兒和姐兒去找小秋雁玩。」
「是!」收拾好東西站起身,小夏才看到諸葛鈺來了,狠狠一怔後,她行了一禮,「世子爺!」
「嗯。」諸葛鈺打了個手勢,小夏一邊牽着一個,慢悠悠地走出了房間,很快,外邊兒響起了小秋雁歡天喜地的笑聲。
水玲瓏打算從地上起來,諸葛鈺早她一步將她抱起,二人坐到了貴妃榻上。
水玲瓏看着他愁眉緊鎖他愁眉緊鎖的臉,不由得輕聲問道:「出什麼事了?軍機處……有問題?」一直呆在屋裏,並不曉得清幽院的狀況。
諸葛鈺搖頭,將她柔軟的小手握在掌心一下一下撫摸:「玲瓏,我懷疑……我娘沒死。」
水玲瓏愕然地挑了挑眉:「娘……還活着?穆華不是說娘在玲兒死後也不幸辭世了嗎?」
荀楓關於穆華的記憶大多數都是真的,除了請大夫和泥石流沖壞腦子那一段。
諸葛鈺捏了捏拳頭,骨節「咯咯」作響:「我上回和你說的和尚,你記不記得?」
「阻止你殺特種兵的那個?」
「嗯,我今天又碰到他了。」
水玲瓏沉默,等着諸葛鈺往下說,諸葛鈺撥了撥她腦後的發,她安靜不語的樣子,無形中自能鼓勵人敞開心扉,不善言談的他現在似乎慢慢學會傾訴了。他感激地看了妻子一眼,又望向對面的淡紫色帳幔,慢慢放空了視線:「我從軍機處回來,他站在府門口,望着王府頂上的天,我想了好一會兒才記起他是誰,我問他看什麼,他根本沒回頭就認出我來了。」
「好像……很厲害的樣子。」水玲瓏附和道。
這句話大大刺激了諸葛鈺敘述的興趣,他凝眸道:「他告訴我,王府原本有很多厄運,但有人折損陽壽替王府擋了劫,且那人是與王府有姻緣的女子。」
講到這裏,他頓了頓,水玲瓏及時順着他的話,問:「嗯……與王府有姻緣的女子,王妃,我,喬慧?」董佳琳是妾室,算不得一樁姻緣。
每次他不願繼續的時候,她都有辦法再次激起他談話的興趣,她明明知道還有上官茜,卻故意留着不說,諸葛鈺淡淡一笑,笑意涼薄,略含苦澀:「我娘也是。」
水玲瓏就仿佛恍然大悟的樣子:「對哦!我怎麼可以把咱們娘給忘了?」
諸葛鈺握緊她的手,力道一點一點加大,水玲瓏明顯感受到他的情緒在一點一點變得激動,水玲瓏將另一隻手覆在他的手背上,試圖平復他心底的情緒。諸葛鈺躁動的心在妻子的溫柔里滿滿趨於平和,他深吸一口氣,緩緩地道:「你和喬慧根本不知道王府的運勢情況,可以排除。只剩母妃和我娘,和尚指着母妃從外面買回來的白玉觀音說它是鴻運本源,所以我懷疑,把白玉觀音賣給母妃的人就是……」
上官茜?!
水玲瓏瞪大了眸子……
諸葛鈺忽而側身摟住水玲瓏,下顎抵住她肩膀,抵得她生疼,也摟得她生疼:「他說『抓緊時間啦,樹欲靜而風不止』,下一句就該是『子欲養而親不待』,意思是我娘還活着,我得快些找到她!」
水玲瓏就想起郭焱提過的替他借屍還魂的和尚,會否正是諸葛鈺碰到的這一個?如果是,那麼他的話的確是可信的。水玲瓏回抱住諸葛鈺,溫柔地笑道:「那我們就找,出動全力找。人都說落葉歸根,有你的地方才有她的根,她肯定就在不遠處。」
前世,王府的確沒落得非常厲害,諸葛流雲橫死,冷幽茹自縊,諸葛鈺不曾婚娶,說是斷子絕孫也不為過了。前世上官茜並未出現,水玲瓏猜,是因為上官茜根本不清楚大周的狀況,這一世,因為她的到來,王妃不再禍害鎮北王府,皇帝便啟動了上官燕這枚棋子,上官燕偷走皓哥兒,上官茜一路尋親至此,陰差陽錯之下了解了王府的運勢,這才下定決心不惜付出生命的代價也要替王府擋了這場劫難。
換做是她,她也會這麼做,天底下的母親為了自己孩子哪怕是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上官茜心裏還有沒有諸葛流雲她不清楚,但她一定愛慘了諸葛鈺,愛慘了皓哥兒。
諸葛鈺激動得雙目發紅,從來沒有一刻像此時這般牽腸掛肚,就像又回到了小時候,他等她來接她回家一樣,只是這次,換作他接她。
至於她和他父王之間,他尊重她的意思,她想留下,他便陪她;她想離開,他就帶着玲瓏和孩子們隨她一起離開。前半生陪了父王,後半生就守着她。
冷幽茹有孕的消息很快傳遍了整座王府,老太君樂壞了,入京以來頭一遭,親自去往了晚輩的院子,並拉着王妃的說哭了許久,又是說「孩子你總算夙願得償」,又是說「老天有眼,讓王府得以開枝散葉」……總之,講到冷幽茹再次睡過去才笑盈盈地離開。琰兒的死和冷幽茹絕育一直是她的心病,不管罪魁禍首是不是上官燕,人是在諸葛家出事的,她都無比內疚。好在如今懷上了,她甭提有多欣慰。
甄氏聽了這消息,一口茶水噴了出來:「什麼?王妃有孕了?有沒有搞錯?她不是絕育了嗎?」
流珠就道:「好像是那送子觀音起的作用,王妃就真懷上了。」
真是一方神靈佑一方人,大周的觀音只保護大周的子民。甄氏皺起了眉頭,心有不甘道:「唉!喬慧和董佳琳也就慢了一步,如若不然,送子觀音該是她們的!哎喲喂,她一把年紀了懷什麼懷?別弄得和諸葛玲一樣的下場!」
「開光?得了吧,這種鬼話也就騙騙他們!」上官虹端坐在冒椅上,把玩着水玲瓏送來的鮮花,眾所周知,她喜歡鮮花,當王爺為上官茜種了百里西番蓮時,她特地跑到那裏摘了上百朵,她若有所思,唇角勾起一個譏誚的弧度,「有人替王府改了命,連帶着也替她改了!改運勢,那都是要折壽的,也不知誰這麼大方!」
當晚,水玲瓏、上官虹、甄氏和喬慧紛紛送去賀禮,並親自向冷幽茹道了喜,眾人散去,冷幽茹靠在床頭,素手摸着肚子,排除無數種複雜情緒後,喜極而泣。
冷幽茹三十有七,屬於高齡孕婦,各方面的風險比水玲瓏懷孕時大多了,勞心勞力是要不得的,老太君與諸葛流雲一商議,決定讓玲瓏多替冷幽茹分擔一部分庶務,待到玲瓏全部熟悉了,這家就交給玲瓏打理。冷幽茹對此毫無意見,水玲瓏看了看已經能走路能**玩耍許久的哥兒和姐兒,點了點頭。
荀楓接皓哥兒下學,在清幽院門口,荀楓又重複了一遍路上講過的話:「……父親和你說的,你明白沒?」
皓哥兒垂眸掩住不斷湧起的落寞,沒吭聲。
荀楓嘆了口氣,拉着兒子的小手進了院子。
「什麼?你要把皓哥兒帶走?」冷幽茹的神色稍稍一變,不可置信地皺起了眉頭。
荀楓禮貌一笑:「母妃懷了身子多有不便,我怕他鬧到您了,從今兒起,讓他跟我住吧!母妃也不用擔心我沒時間照看他,我都想好了,白日上他上了學我再去出門,下午接他下學後我若呆在府里就陪他,出門則帶着他,讓他與我長長見識也是好的。」
其實他想的是,諸葛家的生意日趨平穩,眼下雖然和李靖有着分庭抗禮之勢,但他有把握贏過對方,或許明年他就能帶着皓哥兒回南越,如果能從此刻開始培養二人相處的習慣再好不過了。
冷幽茹的眸光一暗,下意識地想回絕,卻又不知想到了什麼,話鋒一轉:「你是皓哥兒的父親,他的事你自然能做決斷了,不過孩子還小,突然離了一直生存的環境,恐怕他難以接受。要不,我們聽聽他的意見?他若是想走,我絕不攔着;但倘若他想留,你也得尊重他的想法。」
荀楓暗暗忐忑,來之前和兒子灌輸了不少孕婦不能操勞的思想,不知兒子聽進去沒有,荀楓就笑着問向皓哥兒:「王妃問你話呢,你表個態。」
冷幽茹含笑看向皓哥兒。
皓哥兒滿腦子都是那句「他若想走,我絕不攔着」,鼻子一酸,跑了出去!
冷幽茹撇過臉,眼底水光閃耀。
夜裏,湘蘭院的人又來請諸葛鈺去給文鳶治病,這一回,諸葛鈺沒有拒絕。
水玲瓏才知道,文鳶是上官茜親哥哥唯一的女兒,幾個月前在草原策馬不小心跌落山坡,被一種喀什慶獨有的赤火蛇咬傷,赤火蛇的毒性十分特殊,並不立刻致命,卻在每次發作時都猶如烈火焚身,一次比一次厲害,最終導致五臟六腑潰爛而亡。族裏的老巫醫給文鳶配了一些壓制火毒的藥丸,勉強撐到了京城。誰料,文鳶入府第一夜便火毒發作,於是有了水玲瓏和喬慧看到的於媽媽命人抬轎子去後山寒池的一幕。
泡寒池,能暫時緩解。
想徹底清除,必須以冰寒類的功法輔以絕對精準的針灸治療。
這兩種條件,除了諸葛鈺,暫時找不到第二人符合,是以,文鳶隨着流風和上官虹來了王府。
不過,水玲瓏依舊弄不明白,諸葛鈺一開始不樂意救她,到底是為了什麼不樂意?
翌日,諸葛鈺早早地便入宮向雲禮稟報胡國的戰況。男人們的事兒水玲瓏不願多摻和了,反正荀楓就在身邊,冷幽茹想保他,她也答應了郭焱不趕盡殺絕,何況荀楓一天到晚鞠躬盡瘁死而後已,水玲瓏覺得這種狀態也不錯!
姐兒和哥兒坐在地毯上堆積木,哥兒撒了泡童子尿,小夏和枝繁忙撤換了地毯,又換上一副新的積木,將髒的拿去洗了曬着,名其名曰:紫外線消毒。
哥兒和姐兒玩得不亦樂乎,水玲瓏忙裏偷閒,看起了言情話本。正看到**處,女主與男主因誤會而翻臉,男配和女配乘隙而入,分別對二人展開了激烈的愛情攻勢,突然,門外響起了葉茂的通傳聲:「大小姐,表小姐求見。」
水玲瓏的眉心一跳,唉!沒看夠呢!
「請表姐進來。」收好書本,水玲瓏語氣如常地吩咐道。
須臾,帘子被拉開,一名上着紫色琵琶襟上衣、下穿鵝黃色緞地妝花裙,頭頂飛仙髻,簪一對杏花小珠釵,並三支碎銀鎏金環形花鈿,姿容艷麗、五官精緻、膚若凝脂的美麗少女緩步而入。
曬了太陽的緣故,她的額角滲出細密的薄汗,臉頰紅潤細膩,若蒙了粉霧一般,有種嬰兒的嬌嫩和瑩潤,只是眼底有着妝粉遮不住的鴉青,能夠看出她身子羸弱,休息不佳。
比起水玲瓏略為高挑的身材,她更顯嬌小可愛。
「是文鳶表妹啊,快請坐。」水玲瓏撤回打量的目光,將她迎到冒椅上坐好,「文鳶表妹能喝冰的嗎?」
「表嫂喚我文鳶就好,我能喝冰的。」文鳶輕笑着說完,也開始打量水玲瓏。大抵沒料到會有客人來訪,她穿得比較隨意,一件冰藍色透明紗衣,零星點綴了銀色鈴蘭,仿若夜空的星子閃耀瀲灩;一條素白束腰羅裙,裙裾散開如蓮蓬,形態優美,梳雲掠月;容貌比她想像中的更出眾一些,瓜子臉,肌膚如玉,濃眉大眼,皓齒紅唇,眉梢眼角隱隱流轉着少婦的風韻和少女的靈秀……總之,很能打動人心的女子。
水玲瓏也不介意文鳶的打量,對枝繁吩咐道:「取冰鎮百果茶來。」
文鳶歪着腦袋,揚起一抹純真可人的笑:「表嫂,百果茶真的放了一百種水果嗎?」很求治問解的眼神!
水玲瓏眉梢微挑,不動聲色地道:「哦,不是,一個名字而已。」
文鳶一臉困惑地問:「那其實放了幾種水果呢?」
水玲瓏垂下眸子,瞳仁動了動,又抬眸看她,笑道:「五種,荔枝、葡萄、蜜瓜、西瓜和柚子。」
文鳶莞爾一笑:「聽着就想喝了。」
二人談話間,枝繁端着一杯百果茶遞給了文鳶,文鳶含笑接在手中,輕輕地喝了幾口:「很冰涼,很舒服,自從中了赤火蛇的毒,我就很偏愛冰鎮的東西。」
很開誠佈公!
水玲瓏就露出一抹憐憫的神色來:「真是難為你了,小小年紀竟受這般苦楚。」
文鳶捧着琉璃茶盞,難為情地笑了笑:「怪我自己貪玩,不聽爹和娘的告誡,非要孤身一人去追哥哥們打獵,然後半路驚了馬,這才摔下山坡被赤火蛇咬傷。」
水玲瓏客客氣氣道:「你挺堅強的。」
文鳶摸了摸自己的臉,笑容可掬道:「表嫂你的鼻子真好看。」
水玲瓏微微一愣,這倒是新鮮,頭一回聽人誇獎她鼻子的,水玲瓏朝文鳶看去,這才發現文鳶的鼻子最美,很直很挺也很尖:「你的比我的好看多了。」
文鳶不好意思地微紅了臉:「哪裏?表嫂太過謙了,其實我有自知之明的,我長得醜,又不夠溫柔,哥哥們常笑我將來怕是要在閨中住一輩子。」
文鳶長得醜的話,全天下沒幾個美女兒了,雖說比不得冷幽茹和水玲溪,卻也和柳綠不相上下的,屬於優質美女。水玲瓏一時弄不清她是真的妄自菲薄,還是單純的想再獲得一次讚美,舒柔一笑,水玲瓏說道:「在閨中住一輩子也沒什麼不好。」
「……」文鳶呆怔!
水玲瓏吃了一塊糕點,文鳶意識回籠,嬌柔地笑道,「我今天來是想向表嫂道謝的。」
水玲瓏眨了眨眼,不明所以:「向我道謝?這謝從何來呀?」
文鳶笑得天真爛漫:「表嫂不用瞞我,我都知道了。」
水玲瓏的眼皮子動了動,淡淡笑道:「知道什麼?」
文鳶一副鄰家小妹的清純氣質,笑得眉眼彎彎:「二姑姑做的壞事太多,表哥惱怒二姑姑,難免遷怒於我,所以表哥一開始不願意替我解毒,是表嫂勸了表哥,表哥才肯救我。」
這裏的二姑姑指的是上官燕。
但文鳶不僅是上官燕的侄女兒,也是上官茜的,水玲瓏不知道文鳶是否真心這麼看待諸葛鈺的初衷,可她自己對這一說法不甚贊同。水玲瓏對着文鳶笑了笑,沒承認也沒否認。
文鳶的眸光微微一凝,只覺得水玲瓏的想法與常人格外不同。她又借着喝百果茶的空擋好生打量了一下水玲瓏的屋子,整潔乾淨,典雅別致,多寶格上的玉器琳琅滿目、價值連城;床對面是一塊粉色心形地毯,旁邊有一個十六格子的半人高矮櫃,分別放着不同種類的玩具,大半她叫不上名字;柜子旁邊的牆上貼着一張長方形藍邊花紋白紙,從下到上按照月份,印了哥兒和姐兒的小腳印,腳印慢慢變大,她仿佛也看到了哥兒和姐兒有哭有笑的成長曆程……
難怪表哥總想回家,這家實在溫馨美好。
二人又聊了會兒天,直到姐兒要吃奶,文鳶才依依不捨地告別。
給姐兒餵完奶又漱了口,姐兒和哥兒並排倒在床上呼呼大睡了起來。水玲瓏揉了揉眼,也摟着姐兒睡下了。
在尚書府她沒睡過幾個安穩覺,每天都想着怎麼討好老夫人,怎麼對付秦芳儀,又怎麼忽悠水航歌和水玲溪……時時刻刻在謀算人心,分分秒秒提心弔膽,就怕稍有不慎又遭了誰的算計。因為沒有誰無條件地站在她這邊,護得她周全。王府的暗涌或許不亞於尚書府,但有諸葛鈺撐腰,她沒那麼束手束腳。
枝繁替水玲瓏掖好被角,見水玲瓏闔上眼眸,她欲言又止,只得轉頭拉着鍾媽媽進了偏房:「鍾媽媽,你說大小姐是不是太掉以輕心了?」
聲音很小很低,生怕被水玲瓏聽見。
鍾媽媽往外瞟了瞟,也受枝繁的影響,壓低音量道:「怎麼了?」
枝繁柳眉一蹙,道:「我一看那個表小姐就覺得不對勁兒,渾身不舒服!」關鍵是她仰慕諸葛鈺,便覺得天底下的雌性都和她一樣,也仰慕諸葛鈺。
鍾媽媽沒她這麼敏感,鍾媽媽笑了笑,道:「你這小妮子,哪根筋不對了吧?表小姐有什麼不對勁兒的?我瞧着她蠻單純可愛。」
真是心中有佛,眾人皆佛啊。枝繁暗暗一嘆,鍾媽媽太善良、太以己度人,這院子裏大大小小奴僕二十多,真正能與大小姐榮辱與共的不超過五個,人性本善沒錯,可人一旦吃了五穀雜糧,有了七情六慾,便什麼都不好說了。
鍾媽媽好歹是過來人,想了想也轉過彎來了,鍾媽媽拍着枝繁的胳膊,語重心長道:「傻丫頭,你沒嫁過人不知道其中的彎彎道道,妻子再得丈夫歡心她也是妻,是妻就得謹守夫綱,在宅子裏,做決定的從來都不是女人。男人真要變心,女人擋是擋不住的。再者,世子爺和大小姐上面也有長輩,大小姐在紫藤院能呼風喚雨,出了紫藤院呢?她也能像指揮世子爺那樣去指揮王爺、指揮老太君?」
枝繁一想是這麼理,頻頻點頭:「是我操之過急了,總想着大小姐和世子爺感情這般要好,可千萬別出什麼岔子。」
鍾媽媽道:「你放心,大小姐心裏有譜兒呢。」
水玲瓏翻了個身,將姐兒摟入了懷中。
卻說諸葛鈺下了朝,於媽媽便在二進門處恭迎了他:「世子爺萬福!」
諸葛鈺淡淡地睨了她一眼:「嗯。」沒有與之交談的意思!
於媽媽諂媚一笑,溫聲道:「小姐做了喀什慶的佳肴,特地邀請您過去一起用晚膳。」
諸葛鈺冷冷地掃了她一眼,掃得她心裏發毛,連眼皮子都不敢抬,又聽得諸葛鈺聲若寒潭道:「我沒空,你叫她自己吃。」
於媽媽碰了個釘子,卻仍不罷休,擠出一副笑臉道:「小姐是和老太太學的,聽老太太說,當年大姑奶奶最愛吃那幾樣菜了,世子爺小時候也愛吃的,就不知時隔多年您忘了沒。」
諸葛鈺的眸光微微一顫,卻淡道:「過去這多年,口味早就變了。」
言罷,與於媽媽擦肩而過,邁步回往紫藤院,剛走了沒幾步,便有一名小丫鬟神色匆匆地跑來,尚隔着老遠便叫開了:「於媽媽,好歹是找着您了!您趕緊回去看看吧!小姐她又毒發了!」
於媽媽眼神一閃,撲倒在了諸葛鈺腳邊:「世子爺!您快去看看我家小姐吧!小姐出生時大姑奶奶也是抱過疼過的,待她就像親生的一樣,小姐若是出事,大姑奶奶在天之靈也不會好受的啊,世子爺。」
諸葛鈺的眉頭登時一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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