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廳的會議剛結束,明知道以自己的身份是不可能跟人家葉特助搭上哪怕一句話的,可還是有人不死心的上前。心裏總是有幻想,萬一,萬一葉特助今兒心情好,跟自己說話了呢?那得是多大的面子?可是在葉承樞的身邊,是絕對不會發生萬一的。
「……啊,葉特助,您——」伸出去想要握手的手臂,跟剛開了個頭的話,都還沒完成呢,就有人橫了出來,結結實實的將葉承樞的給護在了身後。
鄭堯公式化的微笑,千篇一律的說道:「抱歉,我們葉特助還約了副省長一起談事,在這裏就不不方便多留了。」
明明是這麼說着,可端坐於會議室中央的葉承樞,卻坐的比誰都安穩,一點沒有想要起身離開的意思。英俊的臉龐上掛着優雅而客套的疏離微笑,就算人家被鄭堯給擋住了,可他還是會目光溫和的看過去,沖人家點點頭,算是打過招呼。所以即便有人對於沒能跟葉特助說上一句話感覺不滿,那點不滿也都隨之煙消雲散了。
瞧,葉特助就是有這種魔力,無需開口說話,只需衝着你笑笑,你就會樂開了花,感覺自己跟葉特助就是親近的很呢。
窸窸窣窣了好半天,偌大的會議廳才又恢復了平靜,只剩下葉承樞跟鄭堯兩個人。當然,他身後還有幾名保鏢,可那些人,葉承樞很早之間就能當他們是透明人了。
「葉特助,還不走麼?」鄭堯將會議室的門合上,這才問道:「葉特助,有什麼事需要我去辦?」
葉承樞一手懶洋洋的搭在桌子上,把玩着金色的鋼筆,另一隻手則摸了摸下巴,意味深長的說道:「鄭堯,你怎麼知道我有事要你去辦,嗯?」
一個『嗯』字,上挑的尾音,帶着無盡的玩味,十分值得琢磨。
鄭堯表情不變,從善如流的回答道:「耶特,我從外省開始就跟着您了,好歹也跟了您這麼多年。若是連這點東西也瞧不明白了,那我可真是白在您身邊待了這麼久呢。」
葉承樞意味不明的勾了勾嘴角,修長的手指彎起,不輕不重的敲打在桌面上,一下一下,節奏分明。
已經很熟悉的他的鄭堯知道,這是葉特助在思考問題的時候才特有的動作。並且,這個問題有些棘手。葉特助一時間還未想好該如何去解決。所以鄭堯也不着急,而是筆直的站在他手邊,耐心的等待着他思考完畢的那一刻。
節奏分明的敲擊聲,一下一下,忽然戛然而止。葉承樞猛地收回手臂,指尖一點唇角,揚聲道:「鄭堯,把今天省里的商業報紙給我拿來。」
鄭堯連點頭的時間都沒有,便迅速的從公文包里取出了厚厚一疊的報紙,然後飛快的找到了葉承樞所說的那一家報紙,遞了過去。這是他們秘書最基本的職能了。在老闆需要任何東西的時候,很快的找到並且遞上。從跟在葉承樞身邊第二年起,鄭堯就養成了就所有報紙都隨身攜帶的好習慣。為的,就是應付今天這類的情況。報紙上的新聞,雖然都是些經過加工處理與美化的消息,但像葉特助這樣的人,卻能很輕易的從一句話中,得出比表面上更多的東西。
將報紙遞過去之後很長一段時間,葉承樞都沒有說話。饒是定力耐力都是一流的鄭堯,也忍不住想要開口催促。不是他等不及,是省里的大老闆們等不及!會議結束後三十分鐘,葉特助便要跟書記等人再碰頭,聊點真正重要的事情。可距離省廳的會議結束已經過去了十分鐘!從省廳到省委,就算有葉特助的私人座駕,一路暢通無阻,恐怕想要在二十分鐘內趕到,也有點懸乎。
又等了五分鐘,鄭堯知道實在是不能再耽擱了,便抿了抿嘴唇,上前一步,湊到葉承樞的耳邊輕輕的說道:「特助,跟書記他們的碰面,時間快到了。」
完美的控制老闆的時間,這也是他們秘書最基本的任務和日常。其實葉承樞跟哪一個人,聊多久,若不是極為重要的人的話,普通的人這些時間都是由鄭堯來掌握的。這也是為什麼,葉特助的私人秘書手中的權利比某些領導還要大,原因就在這裏了。若不是身份極為貴重的人,能不能見到葉承樞一面,其實都還要依靠鄭堯來決定。葉承樞給他的放權很大,除了省里的幾個大老闆可以直接與他通話以外,其他的領導,基本都是由鄭堯傳達,葉承樞決定見不見。而見多久,在什麼時候見,這都是由鄭堯來決定的。
聽到鄭堯的催促,葉承樞點點頭,將商業報紙平鋪在桌面上,並未說多餘的話,只是起身道:「那就出發吧。」
葉承樞起身離開,對於要吩咐鄭堯去辦的事情,一個字也沒說。但鄭堯卻深諳官場之道。他特意多看了兩眼商業報紙,發現報紙的版面,是一位年輕企業家從海外回來報答家鄉的新聞。鄭堯眼皮一掀,眼底閃過幾絲瞭然的神情。
葉特助要他去查的事情,恐怕就是這位年輕的企業家了。
一路驅車趕往到省委,葉承樞一下車便直奔書記的辦公室。這種碰面與剛剛在省廳的會議不同,像在省廳的會議,鄭堯必須出席,沒有例外。因為他記錄下會議上的內容,並且做簡報呈遞給葉承樞。而這種帶着點類似於私人性質的會議,便不需要鄭堯出面了。
鄭堯將葉承樞送入書記辦公室之後,便有書記的私人秘書前來打招呼。他們秘書之前,也是頻繁打交道的。兩位大老闆的時間商榷,地點選擇,都是由兩位大秘決定的。所以兩人倒是比兩位大老闆聯繫的更頻繁一些。
「鄭秘書,估計老闆們要談一段時間。走,去我辦公室,我那兒剛來了一斤好茶,鄭秘書過去嘗嘗?」看來對方與鄭堯的關係至少在表面上是很融洽的,口中雖然是詢問,但對方的手已經明顯是熟稔的扯着鄭堯便要往他的辦公室走。
鄭堯故意苦笑一聲,輕佛開了對方的手臂,似是遺憾的說道:「方秘書,我也很想去嘗嘗你的好茶,但是沒辦法啊。咱們是給大老闆們服務的,我家大老闆就是個工作狂,搞得我也一刻不能休息。大老闆剛剛在車上吩咐我的事,我還沒去辦呢。這樣,你先去辦公室把茶泡上,我這邊稍後就到。你看如何啊?」
方秘書一副我理解的表情拍了拍鄭堯的肩膀,「明白。大家都是做這分工作的,我太明白了。大老闆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咱們底下的人就得累死累活的跑前跑後,沒有一刻消停的時候。那成,我就不耽誤鄭秘書替老闆辦事了,我在辦公室等你。你若是能來,便來。若是來不及,便不用過來了。工作的性質就是這樣,我理解的。」
鄭堯沖對方抱歉的笑了笑,也不多說,轉身便出了省委的辦公大樓。
若是公事,葉特助會直接吩咐他改如何如何去做。可若是私事,葉特助便會像今天這樣,只給暗示,一句話也不說。那既然是私事,葉特助肯定是不希望第三個人知道的。鄭堯對於這些門道清楚的很,不然,他也沒辦法穩坐葉承樞身邊第一秘的位置這麼多年。在工作上,鄭堯是很有能力的。
省委不像省廳,雖然省廳也多的是眼線,可省廳畢竟是葉特助的一畝三分地,總歸比在人家的界面上要好一些。到處都是小眼睛,小尾巴的。鄭堯想也沒想,便往停車場走去。若是說密閉的不會被人偷聽到的私人空間,那自然是車廂里最合適了。
老遠,司機就看到了鄭堯,連忙起身,掐滅了煙頭,一路小跑過去,帶着點討好的問道:「鄭秘書,要用車啊?」
鄭堯擺擺手,笑着道:「不用車,你去跟別的司機們聊天吧。我就是有點困了,想找個地方休息一下。在省委的辦公室里休息不合適。」
司機點點頭,沒多說話,打了個招呼便又跑去跟其他大老闆的司機們聊天了。秘書之間關係很密切,接觸的很頻繁。那這些司機之間,關係也是融洽的很。當然了,秘書們表面上的融洽,跟司機之間的融洽,顯然是不太一樣的。
鄭堯一上車,便打開筆記本電腦搜索着方才商業報紙上看到的新聞。知道了那位年輕企業家的姓名之後,他先是在網上搜索了一下對方的資料。還是那句話,不管是報紙上的還是網絡上的,這些資料肯定都是經過加工美化處理的。但大概的消息,總歸是沒錯的。在大致的了解到了對方的身份之後,鄭堯這才將電話打給了自己的熟人。這人葉承樞也認識,只是從未直接接觸過。每個月,葉承樞都會付給對方一筆不菲的報酬。當然,匯錢也一律是由鄭堯去做的。
電話很快被接通,那邊也不客套,直截了當的問道:「鄭秘書,大老闆又有什麼事需要我去辦的?」
「這次需要你去查一個人。」
「簡單呀!一個小時之內,我一定連他家的老鼠叫什麼都給大老闆查出來。」
「對方的基本資料我已經發送到你郵箱了,你先看看。」
「別介啊,鄭秘書。你得告訴我往哪方面查吧?不然,我豈不是真的要臉人家家的老鼠都查出來?」
鄭堯皺了皺眉頭,往哪個方向去查,這一點他還真有點摸不清楚。葉特助這邊,也沒有給他一個暗示。按理來說,一個從海外回家鄉的企業家罷了,再如何年輕有為,葉特助也不會過多的關注。葉特助身邊年輕有為的企業家多了去了,他總不能一一都注意吧?那他豈不是得活活累死?別的工作都別開展了,每天光盯着企業家了。
「鄭秘書?」那邊傳來鍵盤噼里啪啦的響聲,以及對方催促的聲音。
想了想,鄭堯回答:「私生活,工作。你從這兩方面去查。」
「我去,鄭秘書。你這說了跟沒說是一樣的啊!私生活跟工作,這豈不是囊括了所有的方面!你拿我開涮呢吧?」
有本事的人,多多少少都有些脾氣,而這位熟人,脾氣就更大了。也就把葉特助搬出來的時候,這人能稍微收斂一點。對於鄭堯,他可是一點面子都不留。
鄭堯也習慣了,他轉了轉眼珠,「還是着重工作方面吧。他不是剛從海外回來麼,你着重查查他再海外的公司跟業績,以及他這次回江南省的目的,還有第一個項目是什麼。」
對方又問:「那私人生活方面?」
「簡單查查,你感覺若是有不對勁的地方,立刻打電話告訴我,然後我再告訴你怎麼做。」
「成!」對方爽快的回答了一句,然後連一句再見也不說,便掛斷了電話。
等待對方給出消息的期間,鄭堯也沒閒着,繼續用電腦在網絡上搜索着那人的資料。都是些無關緊要的東西,什麼時間得到了什麼成績,什麼時候又因為哪個項目做得好而升值了,還領到了一個年輕企業家的獎項。亂七八糟,沒有一個條是有用的消息。
鄭堯飛快的滑動着鼠標,有一行小字,卻躍入了他的眼帘。
江南省t大校草,公共傳媒系的高材生!
就是這一行小字讓鄭堯眯起了眼睛,也恍然大悟了起來。原來,葉特助是因為這個才要查這人的資料啊!
看來是他理解錯誤了,葉特助壓根就不是為了工作的事情要調查這人的資料,而是為了少夫人!
想到這裏,鄭堯連忙抓起手機,電話還沒播出去呢,對方便已經打開了。
「鄭秘書,大老闆要我查的這個人,恐怕不是為了公事。」
「我也發現了。」
「這個人,跟大老闆前幾天讓我查的那個顧靈色,有很深的淵源。」
很深的淵源……?再聯想到剛剛在省廳葉特助有些反常的表現,鄭堯心跳漏掉半拍,卻強自鎮定的問道:「嗯。他們除了是大學同學,還有其他什麼關聯?」
「肖奈與顧靈色,同為學生會的成員。肖奈是會長,顧靈色是他的副會長。」伴隨着聲音響起的,還有噼里啪啦的鍵盤聲,對方慢條斯理的說道:「還有其他什麼選修課也有重合的,有一條消息,比較值得注意。」
「說!」
「資料上顯示,顧靈色在大學最後一年,因為盜取社團資金而差點被學校開除。這跟肖奈,有不可推脫的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