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個人,你說你的,他說他的,都在各說各話,明顯是牛頭不對馬嘴,可這對話,竟然就進行下去了
「章叔。品#書網」「嗯」
「我到現在都無法接受,她已經死了。」
「我也是。」
莫名其妙間,他們兩個人的對話,又奇蹟般的接上了
「月有陰晴圓缺,人有悲歡離合。可我從沒想過,那一眼,竟然成了最後一眼。」
「一眼萬年,大抵不過如此了吧。」
「我當時當時我要是能抱抱她,該多好。」
權子墨閉着眼睛,眼角似乎有淚水滑下,又似乎只是他的錯覺吧。章醫生想。
「我連一句再見,我都沒能好好的跟她說。」
章醫生,那或許不是他的錯覺。
可他更無法想像,這個名為權子墨的男人,也會在旁人的面前掉眼淚。
大掌,死死的按住自己的臉龐,權子墨一字一句的道:「我竟然,連一句再見都沒跟她說。」
不忍的閉了閉眼睛,章醫生加重了手下的力道,「權大少,睡一會兒吧」
他再這樣下去,他真怕下一個沒了的人,就會是他啊
一個人的承受是有極限的,一旦超過了這個極限,哪怕是華佗在世,也只能無力回天
從一名醫生的角度出發,他可以很確定的斷定,權子墨,再不休息一會,他撐不下去
額頭刺刺兒的疼痛,反而讓權子墨的心裏,沒有那麼痛了。
他閉着眼睛,手背放在鼻子上,不再開口。
章醫生不確定他是睡着了,還是沒有睡着。他能做的,少的可憐。他只能幫他按摩,引導他入睡。可當事人不願意入睡的話,他又能有什麼辦法呢
權子墨,當然沒有睡着。
但他也不算完全的清醒。
不得不說,章醫生的醫術十分高超,按摩的手法也是一流,再加上吃了那片白色的藥片,權子墨現在是處於一種半睡半醒之間的狀態。
他腦袋裏有很多的想法,卻都無法聯繫在一起。
很零散的,卻很痛苦的想法。
其實啊,他一直在心裏拒絕接受她已經死了的消息。否則,他是堅持不下去的。他只能拒絕接受,並且說服自己拒絕接受。
一個人,怎麼能說沒就沒呢
這讓還活着的人,到底怎麼接受
他還清楚的記得,她臉上的紅暈,她臉上的微笑。他也能腦海里勾勒出來,她在廚房忙碌替他準備晚餐時的背影。
明明,他還記得那麼清楚,她怎麼能一句話都不說就沒了呢
一眼萬年
雖然很痛恨這個說法,但他必須要承認,章醫生還是有點文藝情節的。
短短二十幾個小時之間,翻天覆地
一切的一切,都變了,都變的讓他無法接受。
葉承樞,死了。
江南省,亂了。
色妞兒
死了
是了,她死了。已經死了。這世上,再也沒有那個讓他牽腸掛肚,放心不下的女人了。這世間,也再沒有一個哪怕嫁人生子,也會給他做飯的女人了她,死了。
在這一刻,權子墨終於接受了這個事實。
他這輩子最愛的,也是唯一愛過的女人,死了。
哪怕她嫁了人,他照樣還是可以四五激盪的愛她,可現在,他連這份單方面的愛,都要失去了。
「哎」
章醫生深深的嘆了口氣,望着那張帶着淚痕的英俊的臉龐,忽然很難受。但心裏緊繃着的一根筋,卻放下了。
哭了。
哭了就好。他就怕權子墨一直忍着不哭,那樣才最傷身
只要他能哭出來,他心裏的鬱結,就放下了一半。
人要是一直憋着那悲傷的情緒,會憋出病來的。
咬了咬牙,章醫生從口袋裏摸出了他一早就準備好的鼻吸劑,放在權子墨的鼻尖之下,讓他嗅了嗅。不多一會兒,還緊皺着眉頭流淚的男人,表情便變得平和了起來。整個人,十分的安詳寧靜。
如果不是情況緊急,章醫生是斷然不會將這鼻吸劑拿出來的。這玩意兒,可真不是什麼好東西
一半以上的成分是罌粟,能是好玩意兒嗎
也就是因為權子墨之前經常吸這玩意兒,他才敢把這鼻吸劑拿來給他嗅一嗅。這點計量相比權子墨之前總待在身邊的鼻吸劑少了許多。所以他給權子墨嗅了嗅這玩意兒,只會幫權子墨放鬆安神。若是擱別人,章醫生絕對不敢。
想了想,章醫生將那玩意兒放進了權子墨的褲子口袋。
誰也料不到之後的進展是如何,他也不可能一直陪在權子墨的身邊。若是再出現了什麼什麼讓人無法接受的事情,至少還有這玩意兒能幫權子墨暫時的放鬆下來。
安頓好了權子墨,章醫生算了算時間,覺得差不多了,才又在薰香里加了些其他安神的成分。
如果只是單一的成分,那可無法讓柚子睡的太久。人類的身體,是會瘋狂進化的。若是有了抗藥性,讓葉柚子忽然醒來,那時候再想哄她入睡,可就太困難了。
噔噔噔
章醫生還沒來得及將手中的薰香收拾好,便傳來了敲門的聲音。哦不,嚴格來說,這不是敲門聲,而是敲天花板的聲音才對。
皺了皺眉頭,章醫生望着探出半個腦袋的黎二,「權大少才睡下不到二十分鐘。」
黎二又露出了那討好的笑容,「沒辦法,唐先生跟主人已經在客廳等他了。勞煩您叫他醒來吧」
「你們這些人,不知道他現在心裏都承受了些什麼嗎他好不容易才入睡」
「抱歉。」黎二不再多言,不管章醫生再埋怨什麼,他都只有抱歉這一個回答。
章醫生心裏再不願意,卻也是個明事理的人。孰輕孰重,他尚且能分的清楚。
沒辦法,只能將才剛入睡的權子墨叫醒。
雖然只有不到二十分鐘,但對權子墨來說,足夠了。
他現在並不需要睡眠,他只需要一個能讓他暫時放鬆,然後接受顧靈色死亡消息的平靜。
章醫生在權子墨的人中塗了一些風油精,那人便迅速的醒來。
猛地睜開眼睛,權子墨直勾勾的盯着章醫生,眼神中的暴虐,讓章醫生心裏一驚。隨後,他笑容慈祥的輕聲道:「權大少,你該醒來了。」
又面無表情的盯着章醫生看了幾秒鐘,權子墨這才轉了轉眼珠,徹底清醒過來。
他嗯了一聲,一邊起身,一邊伸手捏了捏鼻樑,「我睡了多久」
「不到二十分鐘。」
「這麼快了」權子墨挑眉,隨即笑的很悲傷,「我以為,我都睡了一個世紀那麼久。」
不知道那是不是夢,他遇到了色妞兒。在他們兒時初次見面的,顧家大宅的花園。他又遇到了她。
她穿着他最喜歡的那條已經洗的泛黃的白色連衣裙。雖然那連衣裙的裙邊已經磨破了邊兒,可她是那樣的美,美的讓他無法挪開視線。
她不說話,便那麼站在花叢當中,看着他,沖他微笑。
「如果我能一睡不醒就好了」
權子墨喃喃自語了一句。
章醫生皺眉,「您說什麼」
擺擺手,權子墨將眼底的情緒一一悉數收起,「沒什麼。」
黎二的聲音,這時候很適時的響起,「權大少,唐先生跟主人已經在客廳等您了。」
「這就來。」權子墨回應了一句,轉過頭看着章醫生,「仔細說來,你身上的責任比我更大一些。」
「我明白」章醫生下意識的掃了一眼沉睡中的小丫頭。
「嗯。他們不明白,你卻一定明白。現在,什麼都不重要。只有葉承樞跟、跟」終究,權子墨還是沒有勇氣說出那個名字,他撇撇嘴,「他們的孩子,現在才是最重要的。唯獨葉柚子,不能有事」
「您放心,我就是賠上這條老命,也會保護柚子不受到任何傷害的。」
這孩子,不但是權子墨的天使,更是拯救了他的天使
誰都可以出事,只有柚子不行
否則,他們怎麼對得起她的父母
點點頭,權子墨不再多言。對於章醫生,他是毫無保留的信任。將葉柚子交給他,他不擔心。
當權子墨走出那地下的防空洞的時候,黎二並沒有立刻帶他去客廳,而是先帶他去了浴室。
「權大少,洗把臉清醒一下。」
黎二那雙空洞的泛白的眼睛,卻是那樣的精明,那樣的敏銳。
權子墨伸手摸了摸筆尖兒,笑了,「還真是瞎子的嗅覺更好呢。」
他知道章醫生給他嗅了什麼,那是因為那玩意兒他以前天天聞,所以他才能知道。可黎二從沒碰過那些東西,他卻能一瞬間知道他嗅了什麼。不得不說,黎二這鼻子,簡直堪比鬣狗
「我啊,本來就是主人身邊的一條狗啊。狗的嗅覺,都比較靈敏。」
用涼水洗了洗臉,權子墨從口袋裏摸出了章醫生偷偷給他的鼻吸劑,隨手扔了出去。黎二明明是一個瞎子,卻準確無誤的接住了那鼻吸劑。
「這玩意兒,對我沒用。」
「那我替權大少先收着。等您回來的時候,我再還給您。」黎二如此說道,將那鼻吸劑小心翼翼的收到了口袋。
「二爺果然是二爺。說話辦事,就是這麼有水平。」權子墨半是認真半是戲謔的說道。
黎二笑了笑,後退一步,「權大少,這邊請。」
有些人,眼睛瞎了,人卻不瞎。
有些人,眼睛沒瞎,心卻瞎了。
權子墨甩了甩腦袋,他現在這都想的是什麼玩意兒
在抬起頭,他已經斂去了種種的情緒,那張輕佻的臉龐上,只剩下了果決的堅毅
黎兆予回來的這麼迅速,一定,又有什麼新情況發生了
只希望,不要再是壞消息了
不管是他們誰,現在都再經不起任何的壞消息了啊
...
第924章讓他牽腸掛肚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