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國人很容易非議某些國家忘恩負義、數典忘祖,這是沒有設身處地、站在對方的角度去考慮問題。
華國有一個屈辱的近代史,但經過八年抗戰,援朝戰爭,在偉大領袖的帶領下,新時代的華國人哪怕很多人崇洋媚外,但也擁有作為大國國民的大國意識。而像新城這樣的小國,哪怕國家經濟很發達,生活富裕,各方面發展得都比較好,但在他們的意識中,新城就是個小國,不要說美國、華國這樣的超級大國,就算是馬國、爪哇,對他們來說都是龐然大物,也有能力瞬間毀滅新城這個國家,所以他們嚴重缺乏安全感,必須要尋找安全上的保障。
國與國之間的關係不同於人與人之間的關係,國與國之間的關係基本上是由利益決定的、純理性的關係。所以華國人經常會感慨我們曾經幫助了誰誰誰,現在這個國家卻做出了對不起我們的事情,這種冷酷的事實一次又一次告訴我們,國與國之間,就是冷酷的利益關係,不要去奢求感性的東西。
所以在與新城的關係上,不管是制衡還是友好,也取決於它會對華國造成的影響。
站在國家層面,必須要考慮建設離島深水港,發展國際轉運業務,會不會損害發展良好的華新關係,以及這種損害可能會造成的影響。
在正常情況下,新城倒不至於因為華國建設陽山深水港,發展轉運業務,就在馬六甲海峽針對華國,但是在航班、航線上做出針對性的安排,倒是有可能的。當然更大的可能是新城會另外尋找合作夥伴,破壞華國在這方面的佈局。
就像李顯國說的那樣,新城港在國際航運中地位特殊,他們與眾多航運公司的關係密切,他們這樣做的話,確實可能對陽山深水港的發展造成很大的麻煩。
新城本身也許還算不上太大的麻煩,但是華國在世界上的對手本來就很多。美國、日本肯定也樂於看到華新關係緊張,華國與新城關係緊張,必然會讓新城與美國、日本、印月等國走得更近,那華國在很多方面都會遭到掣肘。
華國當然不怕這種針對,但和平良好的發展環境來之不易,高層必須要權衡,因為一個港口而破壞這種平衡,是不是划算。
包飛揚想了想說道:「浦江港發展國際轉運業務,對新城港確實會有一些影響。就像新港也會對新城港有影響一樣,但就算是這樣,華國經濟增長,外貿發展,對新城港的積極影響依然會很大,經過新港的華國貨物越多、經過馬六甲前往華國的航班越多,意味着馬六甲對我們的影響越大的同時,我們對馬六甲的影響也越大,這些影響都是相互的。」
「不可否認,馬六甲掐住了我們的一條關鍵命脈,但也還不至於致命。新城也不會因為一個陽山港就跟我們徹底決裂。畢竟,就算是新港作為世界第一大港,也沒有阻滯新城港的發展……」
包飛揚說道:「國與國之間,除了互補,還有競合。馬六甲對我們來說太重要了,而除非不計後果,否則我們對馬六甲的制衡手段確實不多,也正因為如此,我們就不能一味的妥協、讓步,除了克拉地峽,我們對新城也應該有一些常規的制衡手段,比如浦江港的國際轉運業務……」
楊成林看了包飛揚一眼,包飛揚的年紀,在廳局這個級別上,算是非常年輕的了。經過這段時間的接觸,除了年輕,包飛揚的工作能力、沉穩的性格、大膽的思路和開闊的視野都給楊成林留下了極為深刻的印象。但剛剛這一番話,包飛揚的國際視野,還是讓楊成林感到非常驚訝,這已經是非常高層才能擁有的見識。
「你看得很透徹!」
楊成林現在很好奇包飛揚的能力和視野是怎麼培養出來的,這次京城之行,他拜訪了幾位老領導,也聽到一些消息,其中就有關於包飛揚的,似乎他跟趙家的關係比較特殊。有趙老和趙根正提攜的話,他能擁有這樣的表現倒是不會令人感到意外。
另外,楊成林也了解到包飛揚這次到浦江任職,與嚴老有關。嚴老是浦江的老領導,跟浦江的關係很密切,楊成林還專程拜訪了嚴老,而據他所知,之前袁老還專門接見了包飛揚,兩人談了很久。
楊成林打聽到包飛揚與嚴老之間並沒有太特殊的關係,似乎袁老只是因為欣賞包飛揚,才動了將他調往浦江任職的想法。而這個想法本身,其實又意味着很多。其中就包括袁老對浦江現在的局面可能並不是很滿意,否則他也沒有必要冒着風險,將年輕得過分的包飛揚弄到浦江來,畢竟包飛揚原本也有自己的成長路徑,又不是他們這條路徑上的幹部。
而在向嚴老匯報工作的時候,從嚴老的態度中,楊成林也感覺到袁老對浦江最近的動作還是比較滿意的。嚴老也親口肯定了濱江方案的大局觀,天江千萬噸鋼鐵基地的膽略,以及東沙船舶工業基地的前瞻性,而這幾個項目都與包飛揚有關。
當然,浦江的重要工作並不僅僅是這些,下半年財富五百強會議在浦江召開,浦江在引進五百強企業投資,打造總部經濟方面,也制定了規劃,成效也很顯著。涇山化工區的規劃和建設也在不斷推進當中,春東新區的高新區、出口加工區、臨港工業區、春江嘴金融區都有大項目在推進,不過要說新項目的話,主要還是包飛揚和匯潯區搞出的這幾個。
楊成林也是從中意識到,嚴老可能是對浦江這種按部就班的發展並不滿意。雖然說浦江的各項工作按部就班,成效都很大,但真正說起來,還真的不如這幾個大項目對整體局面的推動更大。像涇山化工區、春東高新區的規劃格局都很大,但基本上還是以引進外資,通過合資的方式進行建設。這種方式其實是對相關產業的國有企業的特殊保護,比如涇山化工區的投資項目,一般都不允許外商獨資,外商要來投資,必須要找國內的企業合資,就像更廣為人知的那些合資企業一樣。
政府希望通過合資的方式,用市場換技術,但後來的結果大家也都知道,國內幾大汽車廠商基本上靠合資工廠躺着賺錢,錢倒是賺了不少,但是自主研發、生產能力幾乎沒有什麼提高。反倒是民營造車企業和草根企業幾乎是從零起步,硬生生打開了自主汽車品牌的新局面,帶動了整個自主品牌的發展。
在天江鋼鐵基地的建設上,包飛揚並沒有採用涇山化工區的建設方式。如果按照涇山化工區的模式,浦鋼會參與幾個合資項目的建設,但不會整體搬遷,也未必會上長流程煉鋼項目,浦鋼會通過合資項目獲得收益,然後繼續苟延殘喘下去。
涇山化工區的很多企業就是這樣,原來浦江化工局組建的浦化集團旗下的幾大化工企業就是這麼操作的。一方面他們繼續維持着原來的老廠區,同時又通過合資在涇山化工區上新項目。老廠區的生產線雖然已經不再具備競爭力,但是在市場行情好的情況下,效益還不錯,就算市場行情不好,起碼也能維持,可以養人,否則大量的下崗工人無法安置,市里也得頭疼。
所以市里也更傾向這種方式,而不是像匯潯區那樣,直接將浦江鋼鐵搬遷,這將產生大量的下崗工人,新浦鋼模式可一不可以二,市里必須保證穩定。
浦化集團的方式就比較穩妥,一方面通過合資項目解決了發展的問題,一方面老廠通過分流優化,又能繼續生存,然後通過不斷的改革優化,未必不能夠枯木逢春,繼續為國民經濟的發展作出貢獻。更何況安置那麼多人,本身就是最大的貢獻。
通過這種方式,企業可以逐漸推動改革,裁汰人員。通過提前內退、買斷等方式,逐漸消化冗餘人員,最終獲得新生。但哪怕是最終退出歷史的舞台,它們也是發揮了作用,做出了貢獻的。
相比之下,楊成林並不欣賞包飛揚的方案。雖然說浦鋼搬遷也是為了舉辦世展會的需要,但世展會才開始進入申辦程序,能不能申辦成功還不知道,就算申辦成功了,距離真正舉辦還是十年的時間,浦江鋼鐵廠其實並不急着搬遷,他們完全可以先建設天江鋼鐵基地,然後將產能轉移過去,這樣就可以緩緩解決浦江鋼鐵廠的人員問題。
但是按照包飛揚的方案,在新浦鋼建設的同時,老浦鋼就開始進行清算剝離、人員分流,名義上是通過清算籌集新浦鋼的建設資金,但實際上清算得到的資金恐怕還不夠人員安置的費用。
要不是包飛揚承諾下崗工人的安置問題匯潯區進行保底,還會想辦法籌集新浦鋼的建設資金,市里根本不會批准這樣的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