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飛揚微笑看着張寶山：「張區長，你這是什麼意思？我記得按照市裏的計劃，春山鋼鐵今年的粗鋼產量應該限制在200萬噸之內吧？」
年初全國進行了鋼鐵限產，具體到各個省市，也分別制定了限產計劃，春山鋼鐵去年的粗鋼產量達到了210多噸，今年的限產計劃就只有200噸。
張寶山笑了笑說道：「那是今年的限產計劃，並不限制我們明後年的擴產計劃，兩者之間並不矛盾。你們匯潯區不是還提出千萬噸鋼鐵計劃了嘛！」
張寶山這就有些胡攪蠻纏了，包飛揚轉頭看向常務副市長周坤林：「周市長，這是怎麼回事？」
周坤林無奈地說道：「春山鋼鐵也提出了擴產計劃，而且正在和新日鐵談合資項目，他們希望將千萬噸鋼鐵基地放到春山。」
「是的，春山鋼鐵擁有二百萬噸粗鋼生產能力，鋼鐵生產的基礎比較好，各種配套設施齊全，配套產業也比較完整，如果在春山鋼鐵的基礎上建設千萬噸鋼鐵生產項目，相比在匯潯區從零開始建設，花費要少得多！」
張寶山說道：「中央三令五申，要求地方上不得搞重複建設，現在要拋開基礎良好的春鋼基地，重新搞一個鋼鐵生產基地，這就是重複建設，完全不必要嘛！」
春山區跳出來爭搶千萬噸鋼鐵基地的主導權，包飛揚並沒有感到意外，畢竟春山區擁有浦江規模最大的鋼鐵企業春山鋼鐵，以及浦江港最成熟的春山港區，春山區的工業實力在整個浦江也是數一數二。
以前也就算了，但現在匯潯區提出要建設千萬噸鋼鐵基地，春山區就不可能眼睜睜看着匯潯區將浦江市鋼鐵產業的主導權奪走。
包飛揚對此也早有準備，他點了點頭說道：「全國一盤棋、全市一盤棋，重複建設確實要不得。春山區擁有一定的鋼鐵產業基礎，不過春山鋼鐵的緊靠老城區，而春山鋼鐵的煉鋼設備、工藝，都超過了十年以上，據我所知，春山鋼鐵一直在進行技改，提高鋼鐵產線的生產率，降低煉鋼能耗和污染物排放，取得了很好的效果。」
「但是，技改沒有辦法徹底改變原有設備的技術水平，也沒有辦法徹底改變煉鋼工藝，所以春山鋼鐵通過技改降低能耗和污染的努力，邊際效果會逐漸下降，與其如此，還不如直接上新的設備和工藝，從源頭開始，控制能耗和污染！」包飛揚說道。
張寶山笑着說道：「包區長說得有道理，跟我們春山區的想法不謀而合，我們的計劃就是撇開春山鋼鐵現在的煉鋼設備，引進最先進的煉鋼技術，建設新的煉鋼產能，當然，即便是建設新設備、新設施，原來的一些設施也是可以使用的，依然可以降低建設成本，包區長覺得是不是這樣？」
包飛揚笑了笑：「當然，不過一座大規模鋼鐵廠的建設，需要進行科學的設計，任何一處瓶頸，都可能成為大規模生產中的隱患，並影響生產效率，所以如果是要興建一座真正的現代化的鋼鐵廠，全新的設計和建設，還是必要的！」
包飛揚與張寶山都面帶笑容，圍繞春山鋼鐵新建現代化煉鋼設施的問題展開了唇槍舌戰。
包飛揚說道：「寶山區長，主席曾經說過，風物長宜放眼量，四五十年前，浦江在匯潯區擴建浦江鋼鐵，浦江鋼鐵成為當時浦江市最重要的鋼鐵企業，為浦江的發展做出了很重要的貢獻，但是幾十年過去以後，我們就發現浦江航道已經沒有辦法滿足浦鋼所需鐵礦石和煤炭的運輸需要，而且浦江對岸就是主城區，煉鋼造成的污染對主城區的環境影響非常大，雖然浦鋼也一直在技改，但技改終究解決不了根本問題，所以浦鋼的搬遷，幾乎是必然的！」
「浦鋼的搬遷，一方面是考慮運輸的需要，考慮到環境問題，另外一方面，同樣也是匯潯區向前發展的需要！」
包飛揚說道：「就目前來說，浦江鋼鐵在匯潯區的工業經濟當中，依然佔據了非常大的比例，浦鋼搬遷，對區里、對所在鎮的經濟指標影響還是比較大的。不過按照我們匯潯區的整體產業規劃，匯潯區在濱江和腹地要重點發展旅遊業，為了未來的發展，浦鋼的搬遷也勢在必行。」
「其實春山區也有同樣的問題……」
包飛揚說道：「春山鋼鐵為春山區貢獻了大量的就業崗位、財政收入和經濟數據，同時也佔用了春山區大量的土地、交通資源，並且對春山區的環境造成了很大的影響。這種影響不僅僅是指對空氣、水源等自然環境的影響，還影響到春山區的居住環境、商務環境。」
「我舉一個例子，今年財富會議要在春東新區舉辦，越來越多的世界五百強企業將會進入華夏，浦江市是很多企業發展華夏業務的首選之地，他們往往會在浦江設立華夏總部，甚至是亞太總部。春山區與浦南區靠近，如果有一家世界五百強考慮在春山和浦南區之中選擇一個地方作為他們的華夏總部所在地，張區長覺得他們會選擇哪個區？」
「很顯然，在商務環境方面，春山區要比浦南區差了許多，原因在哪裏？無非就是春山區像春山鋼鐵這樣的企業太多了，你不能讓那些跨國公司的精英跑到煉鋼高爐的附近去辦公！」包飛揚說道。
「在經濟發達國家，對產業升級有一種說法，叫作騰籠換鳥，意思就是將傳統的產業轉移出去，發展新興產業，實現產業升級。這其中就涉及到一個土地生產力的問題，因為城市發展到後來，土地資源將會越來越寶貴，這一點我想寶山區長也是有體會的！」
「騰籠換鳥？」
張寶山微微挑了挑眉毛，騰籠換鳥這個詞，媒體上倒是出現過，這個詞原本的意思是把籠子裏原來的鳥放飛，騰出籠子接收新鳥。而最近用得比較多的往往是指在國有企業大批職工下崗分流，城鎮就業壓力加大的情況下，有些地方採取騰籠換鳥的辦法，辭退某些崗位的就業人員，往往是辭退農民工、臨時工，轉而安排一部分下崗或富餘人員接替上崗，從而緩解城鎮的就業壓力。但是像包飛揚這樣，將騰龍換鳥用在產業升級方面，倒是一種新的提法。
不過，對包飛揚提到的土地資源越來越寶貴倒是深有體會。雖然春山區待開發的土地還有很多，但是地段好、發展條件好的土地，確實很寶貴。比如春山中心區的開發價值很高，但基本上已經建滿了，拆遷成本非常高，還有臨港地區，能夠用來開發的大塊土地也非常少了。
張寶山認同包飛揚的觀點，卻並不認為春山區需要淘汰鋼鐵產業，畢竟鋼鐵產業的重要性毋庸置疑。
張寶山笑了笑說道：「包區長，既然你覺得鋼鐵產業需要升級，已經看不上了，不如將這個千萬噸鋼鐵基地放到我們春山區好了！有什麼條件，你都可以提！」
包飛揚搖了搖頭：「寶山區長，一種產業是需要騰籠，還是要換進來的鳥，要看當地的客觀條件。鋼鐵生產和製造需要良好的港口岸線，以便輸入鐵礦石和煤炭等原材料，還需要大量的土地建設各種設施，對環境的承載力要求也比較高，春山新區靠近主城區，環境的承載力比較敏感，春山港區也已經日趨飽和，岸線資源十分寶貴，春山區土地的開發程度也比較高，就算還可以劃出大片土地建設煉鋼設施，但土地成本會比較高……」
包飛揚說道：「雖然土地資源是國家的，僅僅是拆遷成本的話，並不算很高。但是我們講市場經濟講了這麼多年，做事也要按照市場規律，那麼我們就必須將土地成本也算進去。春山新區最近的土地出讓價格是多少？現在國家推動房地產業的發展，可以想見，未來房地產行業會快速發展，土地資源會越來越寶貴，土地出讓價格也會越來越高，春山新區如果將這筆賬也算進去，肯定能夠看出繼續擴大春山鋼鐵的規模並不划算。」
「而且不僅僅是眼前不划算，考慮到春山區發展鋼鐵產業，對自然環境、商務環境的影響，也會導致春山區發展居住、商業、商務的吸引力，說得直接一點，那就是春山區鋼鐵產業的發展，其實是犧牲了春山區發展的未來的潛力換來的，寶山區長真的覺得這樣做很划算嗎？」
張寶山看着包飛揚，頓時有點目瞪口呆：「包區長，你這說法有點太驚人了，照你這麼說，如果今天我真的為春山區爭取到了千萬噸鋼鐵項目，我倒是會成為春山區的罪人了？」
張寶山覺得包飛揚的說法太荒謬了，關鍵是現在的華夏，就算是浦江，大家還處於項目緊缺、投資緊缺的時代，還沒有到對投資項目挑三揀四的時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