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讓姚齊開始反省自己,並且變得警惕起來。
姚齊想了想,最終決定主動給宋雄新打了個電話。
「宋書記,我是姚齊啊,聽說你要去京城學習?」姚齊冷靜下來以後,聲音變得非常平靜,從他的聲音當中,根本聽不出他剛剛氣得將桌上的茶杯摔得粉碎,他的秘書還在小心翼翼地清理着一片狼藉的地面。
「姚區長,你消息好靈通啊,我正想打電話告訴你呢!」
聽到姚齊的聲音,宋雄新不禁有些尷尬。他其實一直在考慮要不要給姚齊打一個電話。說起來他和姚齊都應該是陶然副書記這條線上的,不過具體的情況又不一樣。姚齊做過陶然書記的秘書,而宋雄新……不過是市局一位副局長的老部下,而這位副局長又跟市高院的副院長是同學,這位副院長跟陶然書記走得比較近,因此和姚齊這種嫡系相比,宋雄新只能算是勉強和陶然書記能夠搭上點關係。
官場上的關係錯綜複雜,有時候並沒有清晰分明的立場,姚齊來到匯潯區以後,通過高院一位庭長的關係跟宋雄新結識,兩人漸漸走到了一起。姚齊想要主政匯潯,需要宋雄新這位得力的幫手,而宋雄新也希望通過姚齊的關係,能夠搭上陶然書記這條大船。只是,到現在為止,宋雄新都沒有機會能夠去單獨拜訪過陶然書記,倒是姚齊主動跟宋雄新說過幾次,說是陶然書記對他非常欣賞云云。
對於姚齊所說的話,宋雄新不至於全信,如果陶然書記真的對他非常欣賞,那應該早就應該主動提出要接見他了。雖然說陶然書記的事情很多,每天要接見的人也很多,但是總不至於這麼長時間內連一個單獨見面的機會都擠不出來吧?其實這恰好說明了他宋雄新不在陶然書記要接見的行列當中,因此姚齊所說陶然書記很欣賞他的話,很可能是姚齊自己編造出來的,用來籠絡宋雄新的話。
就這一次北沙洲的事件來說,宋雄新本來也是想幫助姚齊,讓姚齊能夠對他心存感激,從而能夠主動帶他去見陶然書記。卻不料想他宋雄新一腳踢上了包飛揚這塊硬邦邦的鐵板,差點弄得自身難保。最後逼得他不得不明哲保身,直接向包飛揚服軟。
姚齊跟包飛揚勢同水火,宋雄新現在也很為難,他現在徹底倒向包飛揚,必然會往死里得罪姚齊
所以他一直沒有能夠想出該怎麼跟姚齊解釋這件事情,也就沒有給姚齊打電話,現在姚齊都將電話打過來了,讓他再也沒有辦法迴避這個問題。
「是嘛?這麼說你正準備給我打電話咯?」姚齊的話有點陰陽怪氣。
「是的,我這邊也感覺很突然,中央政校通知書上讓我二十四小時內趕到京城參加學習班的學習,不過我還沒有拿到正式通知書,所以還不清楚究竟是怎麼回事。」宋雄新虛與委蛇地說道:「這不,我現在正在趕往市局拿通知書的路上。」
姚齊臉色微沉,雖然宋雄新雖然嘴上說得好聽,但是顯然,他的立場明顯已經動搖了。否則的話,他應該在包飛揚一離開警察局就打電話給自己。
強壓着心頭的怒火,姚齊乾笑兩聲,說道:「聽說這個法政幹部講政治暨黨風廉政學習班的名額很難得啊,宋書記這次去京城,學成以後回來,肯定會平步青雲、步步高升了!」
「姚區長說笑了!」宋雄新也乾笑了兩聲,說道:「其實……我都沒有準備上這個法政幹部講政治暨黨風廉政學習班,但是這個通知書的來頭太大,我不敢推辭也沒有辦法推辭。我現在呢,也沒有太多想法,我就想着等從這個法政幹部講政治暨黨風廉政學習班學成歸來,把我在匯潯區的本職工作都做好就行了。」
姚齊的臉色越來越難看,宋雄新到現在都沒有表態,看來就算他沒有決定徹底站到包飛揚那邊去,恐怕也差不了多少了。
作為區委常委、法政高官兼警察局一把手,宋雄新的支持對姚齊掌控匯潯區裏的局面非常重要。想到這裏,姚齊只能壓住自己內心的不滿,笑了笑說道:「宋書記,陶然書記聽說你要去京城學習,也非常高興,你今天晚上去京城之前,有沒有時間?陶然書記想要跟你見一面。」
如果是之前聽到這個消息,宋雄新一定會非常高興,乃至興奮,但是現在嘛,則是另外一回事了!
「姚區長,請你替我謝謝陶書記的好意!」宋雄新用無奈的語氣回答道:「你也知道的,其實我也一直非常想見陶書記,只是呢,剛剛市法政委簡書記的秘書給我打電話,讓我拿到學習班的通知以後,去一趟市法政委,說簡書記有事要和我談……」
「簡書記那邊也很忙,有很多人要接見。我即使趕過去,也不知道簡書記什麼時候能抽出時間見我,我又什麼時候能夠離開,萬一時間太晚的話,總不能讓陶書記等我……」宋雄新乾笑了兩聲,「所以啊,很遺憾啊!」
就宋雄新來說,他並不相信陶然書記這麼巧正好要見自己,這很可能是姚齊臨時想出來的。當然,姚齊也不一定是在騙他,如果他答應跟姚齊去見陶然書記,那麼許姚齊跟他打過電話以後,就一定會聯繫陶然書記,讓陶然書記安排這次見面。以姚齊跟陶然書記的關係的密切程度,安排一次臨時會見肯定不成問題。
只是呢,他以前一直期盼着想見陶然書記,偏偏姚齊不給他安排這個機會。現在他不想去見陶然書記了,姚齊再安排出這個機會,還有什麼用處呢?雖然只是過去幾個小時,但是已經是物是人非,他宋雄新已經再也回不到之前的立場了!
「這樣啊……」姚齊恨得牙齒都是癢的。他沉默片刻,方才說道:「那好吧,等你見過簡書記,我們再聯繫。」
姚齊說完,就掛掉了電話。
雖然姚齊知道宋雄新應該沒有說謊,應該是市法政委簡書記確實要見他。簡書記是宋雄新的直接領導,又先確定了這件事,宋雄新肯定沒有辦法改變日程安排。
而且也正如宋雄新所說,他也確實沒有辦法確定簡書記會在什麼時候接見他,又會在什麼時候結束這次接見,這些事情宋雄新確實沒有辦法決定,甚至連改變的機會都沒有,難道讓宋雄新對簡書記的說,我等會兒還要去見陶然書記,簡書記您能不能長話短說,讓我早一點離開?
這當然是不可能的!
但是呢,姚齊還是覺得,如果是放在以前,宋雄新肯定不會是現在這種態度,他肯定會非常興奮地問清楚陶然書記什麼時候有空接見他,然後千方百計地實現這一次見面,哪怕是簡書記要召見他,他難道就真的沒有辦法擠出時間去見陶然書記一面了?
要知道作為市委常委,陶然書記和簡書記的辦公室其實就在一棟辦公樓里,相隔的並不遠。
姚齊知道,宋雄新已經明顯是已經不打算繼續跟他合作了,不過姚齊現在也沒有任何辦法。就目前來說,他手裏能夠壓上的籌碼,都已經壓上去了,暫時他也沒有別的有效的辦法讓宋雄新繼續站在他這一邊幫他去為難包飛揚。
尤其是他和宋雄新都是副廳級的官員,不是商場上那些生意人,有些話只會點到為止,不會說得那麼直白。姚齊相信,他這邊的意思宋雄新肯定會明白,現在就看宋雄新究竟該怎麼選擇了。
不過呢,跟姚齊想像的並不一樣,法政委簡書記要接見宋雄新的地方並不在市委常委樓,也不在市警察局,而是在寶江區的夏東法政大學,簡書記正在浦江法政大學參加一個學術會議。
「老宋,恭喜你了,聽說這次的替補名單是部裏面直接敲定的,說明你這是進入了部里領導的視線,你這次去學習,回來以後說不定就成為咱們的領導了!待會兒是不是先安排一桌,先慶賀一下啊?」
宋雄新到市警察局拿學習班通知的時候,市警察局的幾個老熟人看到他,都是一臉羨慕地拿他打趣。
宋雄新表面上很謙虛、很客氣,心裏面卻有些哭笑不得。別人不知道他這個名額是從哪裏來的,只有他心裏清楚,這明明就是包飛揚想要將他調走,方便讓梁銳博掌控匯潯區警察局,從而推進劉老三一案偵破工作的手段,甚至可以說,包飛揚將他宋雄新弄走到京城中央政校去讀學習班,目的不僅僅是為了臨時掌控警察局,而是包飛揚心裏已經下定了決心,準備殺雞儆猴——他宋雄新就是那隻雞,包飛揚準備拿他來開刀,來警告匯潯區那些不配合包飛揚工作的猴子。
只是,包飛揚的這個手段太高明了,如果宋雄新對別人說,這個學習班其實是包飛揚要對付他,打算調虎離山,把他弄到京城去,方便對他展開調查。那麼不管是他的那些同僚,還是市裏的領導,會不會相信他這番說辭?
要知道,法政幹部講政治暨黨風廉政學習班這個學習名額有多麼寶貴,有很多地方的法政系統領導,為了爭取到京城中央政校去讀這個法政幹部講政治暨黨風廉政學習班,幾乎都要打起來了。現在包飛揚僅僅是為了調虎離山,就拿出這麼一個寶貴的法政幹部講政治暨黨風廉政學習班名額出來,這個代價是不是有點大了啊?如果包飛揚具備拿到這個法政幹部講政治暨黨風廉政學習班的名額巨大能量,那麼包飛揚肯定不難找到其他調虎離山的方式來把宋雄新調走。他為什麼不用其他方式,偏偏要選擇這種浪費一個法政幹部講政治暨黨風廉政學習班如此珍貴的學習名額來對付他宋雄新呢?
這其實是包飛揚在明確的告訴宋雄新,你如果識趣兒的話,就立刻改正以前錯誤的做法,全力配合我的工作,那麼這次法政幹部講政治暨黨風廉政學習班就是一條平步青雲的金光大道。相反,你如果不識趣的話,那麼這個法政幹部講政治暨黨風廉政學習班就將是一個調虎離山的隔離班,你的下場就跟你接替這個學習名額的學員差不多,到規定地點在規定時間內來交代自己的問題。
而且呢,包飛揚之所以會選法政幹部講政治暨黨風廉政學習班這種方式把宋雄新調走,目的還不僅僅是這些。如果包飛揚用其他手段將宋雄新弄開,市裏面肯定有領導會對包飛揚不滿。你這條空降幹部未免太囂張了,到了匯潯區跟姚齊唱對台戲還不算,而且還要對宋雄新下手,但是包飛揚拿出一個寶貴的法政幹部講政治暨黨風廉政學習班名額,領導的觀感就不同了。
領導肯定不會認為包飛揚這是排除異己,相反會認為這是包飛揚利用自己的資源幫助浦江市本地幹部高升,從而會對包飛揚另眼相看。至於說你宋雄新不珍惜這個機會,繼續跟包飛揚搗蛋,從而讓包飛揚找到藉口來收拾你,那就是你自己作死了!
簡書記要見宋雄新,其實也就是這個意思。
宋雄新也是越琢磨越覺得膽寒,包飛揚做的這件事看起來輕飄飄的,但是效果卻非常好,而且還沒有什麼副作用。也幸虧是他當機立斷,立刻向包飛揚服軟,表示要全力支持包飛揚的工作。否則的話,自己的下場好不到哪裏去!
宋雄新離開市警察局之後,先去拜訪了自己的老領導,老領導知道簡書記要見他,也沒有多問,只是讓他好好珍惜這個機會,然後就讓他趕緊去見簡書記。
宋雄新趕到浦江法政大學,果然如他所料,一開始並沒有見到簡書記,倒是簡書記的秘書跟他聊了聊,打聽了一些有關學習班名額的情況。宋雄新當然不好把中間的曲折說的太過於清楚,他只能含混地說這是是剛來的副書記、代區長包飛揚向警察部一個大領導為他爭取到的這個替補名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