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真是好雅興,這個天兒邀我們過來賞花。」
秋姨娘語氣裏帶着一絲諷刺。她是廖氏的人,這會兒在秦氏後院,廖氏不方便說的做的,她自然要替主子出這個頭。
辛念抬頭看看,的確不是好天氣,從早上就一直陰沉沉的,好在沒有一絲兒風,這在京城的春日裏,就算是難得。
只聽秦氏笑道:「這個時節,桃李杏花都謝了,恰好牡丹芍藥盛放,我看着這滿院春色,想着不能辜負花兒開得熱烈,所以就叫妹妹們過來一起看看,順便也嘗嘗我這小廚房裏的茶水點心。」
雖然秦氏多病,不受寵,但她始終是世子夫人,顧長亭對她,還是給予了足夠的尊重。
就看這一片後院,着實寬敞,且佈局典雅精緻,各色花卉四時開放,比起廖氏的院子猶勝三分,也難怪這會兒廖氏滿臉得不高興。
幾個姨娘看看廖氏臉色,很聰明的閉上嘴巴,於是秦氏說完後便冷了場,氣氛一時有些尷尬。
辛念看到秦氏面色逐漸發白,一雙手緊緊抓着帕子,心裏嘆了口氣,上前笑道:「果然夫人體恤我們,這牡丹和芍藥的花時都短,不過十日左右便凋謝大片,若不及時觀賞,豈非辜負這短暫的大好春光?夫人您看,那朵黃牡丹開得多艷麗。」
秦氏鬆了口氣,感激地看了辛念一眼,微笑道:「可不是,我這裏十幾叢牡丹,也只有這一棵黃牡丹,我愛它花瓣輕薄如紗,顏色卻又飽滿鮮艷,實是不可多得的珍品。」
說完只聽廖氏笑道:「輕薄鮮艷又如何?終究比不上那邊的白牡丹冰清玉潔,忠貞不二。」
廖氏一邊說着,便看向辛念,悠悠道:「說起這個,我倒想起來,妹妹從前不是有個心上人麼?為了他,你在這後院偏居一隅,連爺都不假辭色,怎麼如今卻忽然一反常態,巴巴討起爺和姐姐的好兒來了?」
辛念淡淡笑道:「姐姐只看到白牡丹外表冰清玉潔,你不知道它的花心是最容易黑爛的,所以別的花還鮮艷時,它往往便開敗了。「
廖氏:
「這話可笑。」
秋姨娘見廖氏氣得臉色發白,連忙說道:「都是一起開的,憑什麼白牡丹就要先敗?你看那些自恃顏色好的花兒,一夜風吹雨打,又有幾個能開在枝頭?」
「是啊。」
辛念一點兒也不生氣,反而笑着感嘆道:「縱然花開顏色好,能得幾日在枝頭?我們女子便如這鮮花一般,韶華易去,青春難留,又何苦彼此為難?各自鮮艷不好麼?」
「喲!」
古姨娘摸摸髮髻間的珠釵,冷笑道:「辛姨娘這是話中有話啊,你看見誰為難誰了?這般拿腔拿調的,難不成也想當家做主?」
「哪有?」
辛念搖搖頭:「不過是廖姐姐剛剛問我,怎麼偏安一隅後,如今又進了後院,我便以花自喻,答她罷了。漫漫長夜難捱,睜眼時總難免要想心事,想着想着,忽然就想開了,明媚鮮艷能幾時啊?還不如珍惜眼前人呢。」
說到這裏,她便攀過一枝海碗大的淡粉牡丹,湊過去嗅了嗅,然後抬頭笑道:「淡淡花香,當真宜人。回頭我那清涼閣收拾好了,也讓人栽些花草,到時請夫人和廖姐姐以及各位姐姐去看。」
「辛姨娘好不懂規矩。」
秋姨娘忽然冷冷開口:「奶奶是平妻,你不過是個妾室,誰許你一口一個姐姐的叫?真當端王府沒有半點規矩麼?」
什麼叫瞌睡就有人送枕頭?這可是你自己將臉送過來讓我打的。
辛念心中冷笑,面上笑容卻越發明媚,來到廖氏身邊挽住她胳膊,對秋姨娘嬌笑道:「秋姨娘怕是不知道吧?我與廖姐姐可是從小玩到大的,那會兒我家還沒獲罪,我們在一起聚着,都是姐妹相稱,叫得時日長了,如今就改不過來了。」
廖氏:
眾人:
屁啊!你明明在老太太壽辰上還叫着奶奶,這會兒就改不過來了?
秋姨娘氣得心裏都爆粗口了,但看廖氏沒什麼表示,她也只能艱難擠出一絲笑容,給自己找個台階下。
「原來如此,我說呢,奶奶當真是念舊情。只是辛姨娘心裏也該有點數,不該拿過去的交情亂了規矩,不然以後大家有樣學樣,怎麼辦呢?」
「有樣學樣嗎?」
辛念挑眉一笑,淡淡道:「那也得看她有沒有這個資格。我從前是一品上將軍之女,倒不知咱們府里,還有哪位姨娘同我身份一樣,能和廖姐姐攀上這交情?」
秋姨娘:
「好了好了,春光正好,不說這些煞風景的話。」
秦氏連忙打圓場。廖氏只氣得一口銀牙都快咬碎,她真想一巴掌扇在辛念臉上,吼一聲:誰同你好姐妹?誰許你攀交情?放開你的爪子,給我有多遠滾多遠。
然而她只能忍着,不是怕辛念,而是怕此事被顧長亭知道。
說到重情,她那位表哥才是最重舊情的。好死不死,她從前和辛念也當真是姐妹相稱,哪怕心裏都看不上對方,表面也是維持着一團和氣。
所以這一回合,廖氏只能啞巴吃黃連,眼睜睜看着辛念放肆地拿下一城。
幾位姨娘都不說話了,辛念這才放開廖氏,目光下意識在花叢里流連。
她記得上一世里,秦氏便是在這一年春天賞花時,被毒蛇咬傷,沒兩天便香消玉殞,說不得便是這一次,卻不知那條毒蛇在哪裏?
廖氏和秋姨娘等人停下腳步在一旁說話,秦氏讚嘆地看着面前花兒,猶自對辛念絮叨着:「說起來,這些牡丹也有三百多年了,所以你看,才十幾棵,便鋪了半個園子。這宅子都不知道翻新多少回,它們卻依然是顏色如故。」
辛念點頭敷衍着。眼前枝繁葉茂,根本看不到毒蛇影子,她正想是不是自己猜錯,出事的日子不是今天,忽一眼看到古姨娘雙手緊緊握住一條帕子,手背上青筋都爆了出來。
辛念心中一動,忽然想起古姨娘好像就是嶺南人,雖然具體住在嶺南哪裏不知道,但是毒蛇這種東西,便是嶺南最多,北方很少見到。所以當年她也納悶,毒蛇是從哪裏來?
只不過那會兒她性情淡漠,對顧府一切全不關心,這事過了就過了,從未深思。
如今卻不同,她要在後院立足,必得秦氏牽制着廖氏。更何況,既然上天讓她重活一次,她豈能見死不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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