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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老師穿着一件亮銀色的吊帶睡衣坐在化妝枱前,正對着鏡子往臉上抹各種保持肌膚水潤的東西……
此刻,一隻手放在了她肩頭,而那個吊帶,就這麼滑了下去。
「哎呦,這滑的。」
是安妮。
她身上只圍了一件浴袍,浴巾還裹在腦袋上,給自己裹的和阿拉伯人似的。
而鏡子中映照的床榻上卻一片狼籍。
「哎,我聽說你之前不是老師麼?為什麼要一心想着改變緬北啊?」
安妮在於老師額頭親了一下,毫不在乎的躺在了床上,給自己點了一根比筷子還細的煙,抽了起來。
於老師回身問了一句:「你見過這兒的孩子麼?」
安妮拿着手機,都沒看她:「沒有。」
「那你肯定也不知道勐能小學的殺人案。」
安妮正抽着煙的嘴忽然停了下來,這才轉過頭來問:「小學,殺人案?」
安妮點點頭說道:「對。」
「而且這個案子,直到現在許爺都不知道。」
安妮立馬坐了起來:「這麼大的事,他竟然不知道?」
於老師在重重的點頭後,解釋了起來。
「最開始,改變緬北的想法只是一個夢想,就像是你也希望你的國家會變得更好一樣……」
於老師來到勐能後,經歷了一件畢生難忘的事,這件事就發生在他們年級。
那時候,勐能剛剛易主,整個管理體系無比混亂,大人們在爭權奪利的同時,孩子們也在相互較勁兒。
於老師記得,當初學校里經常有兩個孩子打架,還會毫無原因的動手,哪怕是被老師找來了家長,也不怎麼在乎,甚至,家長還在老師的辦公室罵了起來。
據說,這兩個孩子的家長是勐能軍隊的小官,平時就是競爭關係。
後來發展到什麼程度了呢?
學校里為了讓學生在課堂上更守紀律,開始給每個學生計分,分數高的就能拿到小紅花,分數少的負責打掃衛生。
而那兩個孩子當中,有一個腦子比較好使的,就和另外一個同學合夥陰他們的死對頭,拿出小本子來給這個腦子不好使的孩子記各種課堂違紀,一周下來,竟然扣了人家四百多分。
腦子不好使的孩子原本覺着都是自己的錯,但是學校將這孩子家長找來以後,家長一語道破玄機,張嘴就說:「肯定是他們家孩子乾的,這小子是天生的壞種。」
家長是有自制能力的,聽見這種事以後,明知道會生氣,也可以隱忍,好以後報復,可孩子呢?
他怎麼控制自己?
腦子不好使的孩子第二天帶着刀去的學校,嘴上說着『咱倆和好吧』把人叫到了水房,人家剛一進去,掏出刀來就扎進了那孩子的肚子裏,就和一群小孩肢解一隻青蛙一樣,連續刺了十幾刀。
孩子腦子裏根本不知道什麼叫犯罪、什麼叫人命,直至那孩子不動,也沒了聲音,才滿臉是血的拎着刀從水房裏走了出來,臉上,竟然還寫滿了『不知所措』。
這個腦子不好使的孩子不是裝的,他是真的殺完人以後不知道該怎麼辦了。而他之所以做出這種事,肯定是因為上件事結束之後,回到家,家裏父親用『叢林法則』將其呵斥了一頓。
「你要是再這個熊樣,以後在學校得讓人欺負死!」
「你得反擊!」
「別人欺負你,你得知道還手!!」
「你是傻麼你!」
孩子在這種環境裏,最終才下定了決心,畢竟家裏就是這麼教育的。
……
安妮聽到這兒,滿腦子都是渾身是血的孩子不知所措的站在水房門口,一臉呆滯的模樣。
她急切想要知道結果,問道:「後來呢?」
「殺人者的父親,拿出了全部家產,買下了這個孩子的命,並且許諾,從今往後無論是在部隊裏還是在現實生活中,絕不和對方作對,把自己兒子保了下來。」
於老師說完這句話的時候,用手捂着額頭再笑,毫無辦法的笑。
「什麼!」
安妮發出了驚呼,她怎麼也想不到有人竟然會為了錢、為了地位而不去追究兒子的死。
於老師沉聲說道:「還記得網絡上那個最火的辯題麼?題目是,假如你的兒子在學校被人欺負了,你會不會告訴他必須要還手。」
「我看過這個辯題的投票,還看過那場辯論,其中超過90%的人都選擇了讓自己孩子還手,還特別說明一定要打回去。」
「我更在那場辯論中,看到了在場的所有辯手細數自己被欺負的過往經歷,並說如今的自己有多麼後悔,後悔當初沒有打回去。」
於老師說到這兒,表情變得更加堅毅了:「我就是從這時候開始,堅定了自己的理想,我一定要讓勐能有法律,一定要讓所有人都知道出了事應該怎麼處理,而不是無能的衝着孩子咆哮『你他媽還手啊!』,將所有壓力都放到孩子身上。」
安妮捋了一下自己的長髮,整個人目光空洞的回應着:「我剛想說如果我的孩子讓人欺負了,我也會讓他打回去。」
於老師點了點頭:「我理解你,更想問問你,如果你的孩子不光打回去了,還殺人了,你會不會後悔;就算是他這回打回去了,沒出事,往後也不被人欺負了,可他學會了欺負別人,你又該怎麼辦?」
「被欺負後的三條路,只有一條是正常的,那就是你打回去以後,你的孩子擁有足夠強大的內心,強迫自己走入正途。但,能做到這一點的,會是個孩子麼?」
她稍稍停頓了一下繼續說道:「許爺打回去了,從江湖爭鬥打成了國戰,他就只剩下一條路,那就是所有對手都必須倒下,變成屍體。」
「你,想不想自己的孩子也這樣。」
安妮想了,非常認真的想了,可最終的結果她卻不想承認,以賴皮的方式搖晃着腦袋說道:「我喜歡女人,不可能有孩子。」
於老師很認真的說道:「這就是我要做的事。」
「在一個『所有人都知道法律有用,卻選擇用另外一種方式解決問題』的地方,將法律普及下去。」
安妮看向了於老師:「現在我開始覺着你有那麼一點點偉大了,就一點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