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唱了一刻鐘,才悠悠結束。唱完了,復又驚慌站起。推開窗子看看房前屋後都沒有人,這才略略放心,再回頭看金鳳舉,只見他一臉的痴迷,忽然站起身〖興〗奮道:「果然宛轉悠揚,回味悠長,如此方不負繞粱三日餘音不絕的讚譽,真真好聽至極,只是我聽來,這不過是其中一段,你快將整本戲都唱來給我聽。」
傅秋寧險些一個踉蹌摔下去,幽幽看着金鳳舉,搖頭道:「我此時心亂如麻,不得已唱給你聽了一段,讓你知道這其中利害。其實唱的也不算好,如今哪裏還有力氣給你唱上一本?爺,求您看在我安分守己的份兒上,千萬莫要讓這個秘密傳出去,妾身的身家性命,可全都系在您一念之間了啊。」說完便作勢要給金鳳舉跪下。
金鳳舉連忙扶起她,卻是滿臉不在乎的說道:「你這個戲的確是別致新穎,讓人耳目一新,若說全國上下無人會唱,倒也可能。這些年我也走過不少地方,還真就沒聽過。只是該讓人疑惑的是教你那老媽子的身份,既然她已身死,可見這是老天不願意讓這麼優秀的東西被埋沒湮滅了,才找了你來繼承。莫怕,雖說反常即為妖,然而妖魔鬼怪是以害人為目的,才會令人恐懼,必須除之而後快。你這些戲,卻是賞心悅耳之極,若硬要說它反常,也該是天上仙女臨凡,帶來天籟之音,怎能與那醜惡妖魔掛上鈎?更何況,你因為是婦人家,從來不出大門,所以還不知道。現如今大寧朝繁榮昌盛,萬國來賀,多少年形成了個規矩,每三年就在這京城中舉辦一次萬國文明會,為期一個月,各國各類的人才都可以紛紛上台獻藝,連皇上有時都會微服參加,可熱鬧呢。
每一年,都會湧出許多具有奇才異能的人。雖然這幾次都是我大寧朝撥得頭籌然而隨着其他國家也漸漸強大鱷露頭角,這些年我們贏得也吃力。若是你真有這整本戲曲到時着人排練出來,定會大放異彩,揚我國威,到時連皇上也誇你還有誰敢把你等同妖魔看待?
來,聽我的話把整本戲唱給我聽聽,我必保你無虞就是。」
傅秋寧聽他說完,整個人都愣住了,暗道納尼?還有這種好事兒?
不對啊,這不符合穿越小說的套路啊,這個……偷盜幾句前人詩詞也就罷了。但是但是像我會的戲曲這之類絕對可以稱得上標新立異的東西,女主即便會,不也應該是拼命隱藏,以保自身無虞嗎?還是說,這個戲曲竟然成了我的金手指將來還要依靠着它大大露一回臉?不不不這不科學啊。
金鳳舉見她滿臉震驚,還以為她仍然沉浸在恐懼中,不由得笑道:「好了,我說保你無虞就是保你無虞委實是你之前把後果想的太嚴重了,就和杞人憂天一樣快,再唱兩段集聽聽。」
傅秋寧看着他臉上的〖興〗奮和渴望神色,竟是沒有半分驚疑在其中。
不由得把心一橫,暗道算了,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反正都讓這傢伙知道了,不如索性全唱給他聽,反正自己的命現在就握在他手中,還怕什麼?就算是死,說不準還穿回我那個時代了呢,那就更是皆大歡喜的結局了。
想到此處,便咳了一聲,輕輕道:「爺,這是你說的。剛剛我唱的是越劇,接下來這個叫黃梅戲。」說完也不等金鳳舉發話,便開口小
聲唱道:「你和他青梅竹馬情脈脈……」金鳳舉雖是一生富貴,但何嘗聽過這樣悠揚的曲調。要知道,古代可沒有現代這樣多種多樣的音樂元素,幾十年的生命里,連聽幾場京戲,都是富貴家中才能聽得起的。因此驟然聽到這曲調更加悠揚的另一個曲種,能不着迷〖興〗奮嗎?
待聽完了崑曲,金鳳舉也不由得拍手讚嘆道:「好詞,好句,真真是齒頰余香,真不知你說的那老媽子究竟是從何方而來?難道真是仙女臨凡?既如此,又為何會淪落到那樣可憐的地步?可惜啊可惜……」說完搖頭感嘆不已。
傅秋寧暗暗好笑,心想哪有什麼仙女臨凡?我不過是借那古怪的老媽子撤個謊,把我這離奇身世給遮掩過去罷了。
原來當日她與母親居於鄉下莊子之時,倒的確有這樣一個性格古怪的老女人。那時候自己母親因為等同放逐到莊子上自生自滅,只以為終生也回不去京城了,因此每日裏以淚洗面。她不敢也不忍心看母親哭,就總是自己出去呆着,那老女人終身未婚,大概是覺得自己可憐,又是個小姑娘。所以倒和她走的很近。到傅秋寧九年後離開了莊子要嫁進金鑲侯府,老媽子也死了,這都是這具身體留下的記憶,倒正好給了她一個絕好的藉口。
因便對金鳳舉道:「唱了這半日,爺大概也了解了。你只說,能不能替我保守這個秘密,救我一命吧?」
金鳳舉斜睨着她,嘴角邊掛着一絲笑容,似是漫不經心道:「你要我保守秘密也使得,可是要如何感謝我呢?」傅秋寧心中鬆了口氣,知道金鳳舉這就等於是答應自己了。嘴上卻哼了一聲道:「你也看到了,晚風軒里有什麼是你喜歡的,儘管拿,我只怕你都看不上眼。要說我身無旁物,也只有這條命可以給你,你什麼時候想要,儘管拿去好了。」
金鳳舉便覺索然無味,他是多聰明的人,自然知道這「命」和「人」之間的差別,沒想到都這個時候了,傅秋寧還是滴水不漏,不肯給自己任何可趁之機。他坐起身,正色道:「我可以替你保守這個秘密,卻是有個條件。那就是若有一朝,需要你唱這些戲,可以讓你光明正大的唱,你不許藏私,明白嗎?」
傅秋寧皺眉道:「你指的是那個什麼萬國文明會?還是算了吧,我泱泱天朝,哪裏還沒有些奇異人才,何苦要我這秘密露面?更何況,那些來朝賀的國家不過是些邊陲小國或者蠻荒之地罷了,怎能與我天朝文明相比?」
「難道你不知一山還有一山高的道理麼?」金鳳舉正色搖頭:「總之,就這樣說定了。你放心,這是好事兒,又不是什麼犯罪的事情,我保你還是足夠的。只不過你害怕,現在又的確不宜讓太多人知道,所以暫時還是不要流傳出去的好。」他是打定了主意,要用這戲曲在萬國文明會上獨佔風光。因為明年秋天便是又一期的萬國文明會,近來經常看到禮部官員和皇上提及此事,言語間都頗有發愁之意,所以他本會突發此想。
他這樣堅持,傅秋寧也無奈。暗道罷了,他既然說保我,那也只能依靠他,反正到時候再見機行事好了。正想着,忽見金鳳舉又湊過來,嘻嘻笑道:「只不過嘛,既然我已經知道這件事了,就不能怪我徇私一把,日後我要是過來的話,你也唱幾段給我聽聽吧。」
傅秋寧心想聽說這傢伙很愛聽戲,我若答應了他,好嘛,日後豈不是趕不出門了?那我和搬去後院,讓那些妻妾嫉恨算計有什麼兩樣啊?
因此連忙正色道:「爺有正事要忙,怎能為這些靡靡之音耽誤了?若實在愛聽也無妨,每個月我唱三次,爺也只來晚風軒三次可好?」「那怎麼成?」金鳳舉大叫,卻見傅秋寧笑道:「怎麼不成?我替爺算算,您有三個姨娘一個小妾兩個通房丫頭,這還只是我知道的。
六個女人,一人一個月總該有兩天時間陪着爺吧?這便是十二天時間去了,餘下的,還有您的表妹平妻,十五天的時間,夠安撫奶奶的情緒嗎?到我這裏三次,實在已經是極限了呢,我若賢惠一些,該讓你只來一次的。」
金鳳舉看着秋寧笑的眉眼彎彎的模樣,不由得咬牙切齒,卻也知道她說的都對。心中不由鬱悶,暗道誰不盼着丈夫寵率?偏她反其道而行。這都是因為她還沒嘗過男歡女愛的滋味,常聽人說,不知這其中滋味的女人,若非那天生蕩婦,甚至可以一生也不對歡愛之事好奇動心。看來秋寧便是這種人。唉!早知如此,當日不該許下那諾言,若是能與她有了夫妻之實,看她還能像現在這樣把我往別人懷裏推?唉!
實在是有些失算了啊。
他們倆在屋裏說了半日的話,可急壞了雨階玉娘和一對兄妹。金藏嬌早就鬧着要來看看娘親了,都是金藏鋒和玉娘死命攔着,如今眼見着都過了一個時辰,還是沒看到兩人出來,也聽不見在房裏說些什麼,終於就連玉娘都沉不住氣,到底牽着兄妹兩個的手來到了房間外面,卻聽裏面笑語殷殷,四個人方放下心來。剛要悄悄退走,便聽金明在門外道:「雨階姑娘,勞駕告訴我們爺一聲,就說榮親王府送來了幾盆名種菊huā,另外,榮親王爺請他今天晚上去王府赴宴,可千萬別忘了。那個……爺讓我在外面候着,也沒讓我進去,勞煩姑娘傳達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