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長信殿外的宮道之上,劉盈面色之上滿是凝重!
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同樣朝着宮門走去的朝臣百官,那無一例外掛在臉上的安心,以及劉盈身後,呂釋之、呂台等人面上的的喜悅。
「誒?」
「叔父。」
「怎看家上,面色似是不甚歡喜?」
聽聞侄子呂台的詢問聲,呂釋之面上笑容稍斂,語調隨意道:「許是監國之任過重,方使家上面呈凝色?」
「嘿!也好啊~」
「總好過得意忘形,日後監國之時行差就錯,使吾等功虧一簣······」
聞言,呂台也不由贊同的點點頭,旋即眉飛色舞的看了看身後的胞弟呂產、表弟呂祿。
「也不知此番,家上得以監國,吾等可得任何等官職!」
一聽這話,呂產、呂祿二人本就歡喜的面龐,頓時也有些紅潤了起來。
——作為呂氏外戚最核心的三個二代子侄,呂台、呂產、呂祿三人,在爵位方面已然沒有追求。
呂台、呂產兄弟二人,作為已故周呂令武侯呂澤的兩個兒子,早就被當今劉邦封為徹侯。
有氣勢的呂澤的嫡長子呂台,更是被封為酈侯!
什麼意思?
——酈侯國所在地酈邑,恰恰是已故太上皇的私人活動場所,現在的新豐!
在太上皇劉煓已經駕崩的現在,毫不誇張的說:居住在新豐的那些『太上皇親朋好友』,統統都是酈侯呂台治下之民!
呂產雖稍差一些,但也在去年得封洨侯,封國雖算不上多好,卻也是食邑數千戶。
至於呂祿,那就更不用說了。
——作為建成侯呂釋之最小的兒子,呂祿雖然無法直接沿襲建成侯爵,但按照『周呂令武侯呂澤亡故,二子分別得封徹侯』的慣例,在未來,呂祿也大概率會被恩封為徹侯。
而在如今漢室『異姓諸侯不應該存在』的普遍價值觀下,徹侯之爵,已然是非劉姓所能得封的最高爵位。
自然而然,呂台、呂產、呂祿這三位或已經封侯,或未來必將得封為侯的呂氏子弟,也就轉移到了在朝堂、在政治層面有所成就之上。
先前,別說這三個二代了,在天子劉邦『易儲廢后』的惡意下,就連建成侯呂釋之,都已經被排擠成了朝堂邊緣人物。
至於樊噲、灌嬰等部舊,那更是無一例外的在家賦閒,隻身徹侯之爵,卻無寸尺權柄。
現在好了,劉盈得以太子監國,就算不能太明目張胆的安插親信,也多少能擠出點差不多的位置,來犒勞犒勞這些『功勳卓著』的母族外戚了。
——兄弟幾個這麼些年忙前忙後,等的不就是這麼一天?
「嘿!若太子不嫌,吾怎也能做個司馬門衛尉!」
憧憬着未來的美好生活,呂台不由稍加快了腳步,跟上了前面的劉盈,以及叔父呂釋之。
現在,呂台只想立刻回到未央宮,從皇后呂雉或太子劉盈口中,聽到那句『酈侯功勳卓著,當任xx之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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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恭喜皇后,賀喜家上!」
「經此一着,陛下當全無易儲之意,家上更得以行監國之權,儲位更萬無一失!」
烏泱泱來到未央宮,在劉盈、呂釋之的帶領下走進宣室殿,呂雉-劉盈陣營的眾人再也按捺不住狂喜,面色漲紅的對呂雉齊齊一拱手。
見此,原本稍有些疑慮的呂雉,面上也不由稍帶上了些許笑意。
「全無易儲之意······」
「恐還尚早。」
「然吾兒之儲位,當已無大礙。」
聽聞呂雉此言,眾人紛紛流露出由衷的喜悅,望向劉盈的目光中,更是帶上了一種極盡複雜的感情。
但很快,眾人便發現:整個大殿之內,有那麼一張滿帶憂慮的面孔,與這滿堂的喜悅格格不入。
「這·······?」
不等眾人開口,終還是呂雉先望向劉盈,看出劉盈面上憂慮,呂雉面上卻反倒是更和藹了些。
「得以太子監國,吾兒怎還面呈陰鬱之色?」
「莫非吾兒,也看透了陛下的險惡用心?」
呂雉話音剛落,殿內眾人面上喜悅頓時凝固在臉上,只滿目驚疑的望向呂雉,又帶着不解之色,望向劉盈那寫滿憂慮的面龐。
見呂雉一語,便道破了自己心中的想法,劉盈的面色卻並沒有好看些許,抬頭望向呂雉的目光中,仍舊是極盡糾結和遲疑。
「呵······」
「莫非那叔孫太傅,竟真有些本事?」
沒頭沒尾的自語一聲,呂雉便招招手,示意劉盈上前。
待劉盈來到面前,呂雉又溫柔的將劉盈啦在身邊坐下來,卻並沒有看向劉盈,而是正身之面殿內眾人,淡而一笑。
「吾兒儲位得故,諸公皆功不可沒。」
「然此番,陛下令太子行監國事,諸位卻皆利令智昏,讓那功名利祿蒙了眼······」
語調平和的一語,呂雉側過頭望向劉盈,又是一笑。
只是相比起之前流於表面的一笑,這一笑才終於直達眼底。
「既諸公未參透,吾兒何不試言,以解諸公之惑?」
聞言,劉盈再度帶着糾結的目光,看向身旁的母親呂雉。
待呂雉滿帶鼓勵的點點頭,劉盈才面色陰鬱的起身,對殿內眾人稍一拜。
「母后言諸公利令智昏,受蔽於功名利祿,孤以為尚不至此。」
「只諸公日理萬機,於些許細微之處有所遺漏,孤又碰巧念及此。」
語調平穩的照顧一番眾人的面子,劉盈便稍直起身,面上竟帶上了些許忌憚之色。
「此番,父皇令孤監國,看似信重,實則,乃為離間!」
「間者何?」
說着,劉盈便豎起一根手指。
「其一者:以重權賦於孤,以離間孤同母后於諸公!」
義正言辭的丟出自己的核心觀念,劉盈便滿是憂慮的一嘆氣。
「方才,自長樂至未央之徒,諸公心中所念者何?」
「若孤未猜錯,當為朝中要職。」
「然諸公試想:若孤大肆任母族親長、故舊之人,以任朝中要害之位,待父皇班師,當作何念?」
「任人唯親呼?」
說到這裏,劉盈面帶篤定的搖搖頭。
「恐待彼時,父皇所念者,乃孤欲插手朝政,以搶班奪權!」
第0050章 這根本就是陽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