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行舟的思維陷入了一種奇異的境界裏,整個人無思無想,只有一個有關禪定功法的的修行和掌控自身心靈的法門在腦海里如同一道小溪一般靜靜流淌。
當這道小溪輕輕滑過他的心靈,映照出周身思緒中萬千光景時,楊行舟緩緩睜開了眼睛。
眼前已經沒有了鷹緣的影子,剛才發生的一切,就像是一場夢境。
在他的心神感應之中,似乎已經過去了千年之久,可是抬頭看天,感受了一下自己衣衫與霧氣交融後的濕度,原來只是過去了片刻時間而已。
可就在這片刻之間,楊行舟已經完完全全的得到了鷹緣從目光中度給他的有關修行禪功的種種法門和提升心靈修養的高深手段。
他度給楊行舟的只是修行經驗,而不帶有自己的任何思維情緒,就像是給楊行舟放映了一部詳細無比帶有種種感觸的紀錄片,但卻沒有任何主觀的情緒和精神意志在裏面,倒是不會造成「精神污染」。
就像楊行舟在主世界復生時,原本身體上原來的記憶早就不復存在,唯一的殘存記憶就只有趙海若反手打死他的情形以及自己臨死前從趙海若身上偷竊了一樣東西的畫面,是以雖然身體發生了變化,但是楊行舟本人的精神意志基本上沒有太大的變化。
「厲害!」
楊行舟長長的嘆了口氣,依舊拎在手中的長劍倏然返回劍鞘,嘴裏嘖嘖讚嘆:「果然不愧為踏出這個世界半步,又硬生生退會的強絕人物,連老子都吃了大虧!」
鷹緣本來在得到鷹刀之後,當時就可以做到破碎虛空,肉身成聖,可是他為人心高氣傲,不想靠着父親的幫助而超脫這個世界,是以選擇了忘記所有武功,從另一條路開始跋涉,從而達到與父親傳鷹一樣的境界。
其實整個覆雨翻雲世界裏,最厲害的人便是鷹緣,若是沒有他,風行烈早就死掉,厲若海也未必能在精神意志的修行上得到突破,龐斑也會沉淪在道心種魔大法的框架之中,做不到如今的「放下」,
只有「放下」,龐斑才會真正走出道心種魔大法設定好的框架,超脫前人的經驗,從而走出屬於自己真正的道路。
沒有鷹緣提前在風行烈身上布子下手,也就沒有龐斑在修煉上的未竟全功,龐斑恐怕未必能從道心種魔大法中走出來。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龐斑之所以能達到如今這種境界,鷹緣出力甚多,便是厲若海也從鷹緣的精神感染中獲得了極大的裨益,只是他太急,以至於無法忍受愛徒被追殺之恨,方才在狀態不太完整的情況下挑戰龐斑,若是沒有楊行舟的橫空出世,分擔了厲若海的壓力,厲若海絕無活命的機會。
整個覆雨翻雲的世界裏,就只有浪翻雲不曾受到鷹緣的影響。
但是在原著之中,龐斑與浪翻雲一起破碎離開這個世界的時候,他們同時「看到」了鷹緣,由此推之,三人應該是一起離開了這個世界,而且鷹緣是在毫無外力刺激的情況下,獨自飄然離去。
只憑這一點,就知道他厲害到了什麼地步。
若是沒有他的干預和引導,龐斑未必就能達到如今的境界,浪翻雲也未必能收到來自龐斑的戰帖,整個世界的走向也會隨之發生極大的變化。
「連龐斑都在他的設計之中,老子在他手中吃了點虧,倒也在預料之內,只是竟敢窺視老子的記憶,雖然只看到了我進入這個世界後的一段記憶,那也不可原諒!」
楊行舟臉色變幻片刻之後,忽然仰天大笑:「鷹緣,我現在殺不了你,那是我用不着殺你來證道,是以意志不堅。不過,你的對手不是我,也不是龐斑,而是另有其人!相信厲兄來到京城的時候,將會繼續你們二人的未了之戰!」
他這一輩子經受的勝利和失敗足以譜寫成許多本書籍,今日雖然敗在了鷹緣手中,其實他也不如何在意,一時的成功失敗,對他來說,算不得什麼。況且這只是雙方在心靈上的交鋒,楊行舟最多只是受到影響,若是鷹緣對他動了任何惡意,楊行舟定然會毫不猶豫的對鷹緣出手。
可就是因為鷹緣巧妙的控制了自己的情緒,對楊行舟的來歷只是充滿了好奇和探究,並未懷有任何惡意,這才沒有真正激發楊行舟的殺意,以至於楊行舟無法真正的下死手。
此時更夫打更的聲音從遠處隱隱約約響起。
四更天了。
楊行舟心頭一陣清明,負手邁步,向前方的宮殿群落走去。
便在此時,一股驚天劍氣前方皇宮中升起,劍氣灼灼,直衝鬥牛。
楊行舟面露訝然之色,心神神提升至最高境界。
這時異變陡生。
他發現自己的心神感應已經遠遠超出了以往的能力。
一切東西都清晰立體起來。
方圓五六里之內沒有任何動靜能瞞過他的靈覺,連牆洞裏老鼠噬齒的聲音亦給他收在耳鼓內。
鷹緣度給他的禪功經驗,在這時已然被他悉數消化,體內的無名功法的運行路線此時再次發生了前所未有的變化。
楊行舟清晰的認識到了自己在修行上,又向前穩穩地踏出了一步。
在他的感應之下,皇城內每一個守衛的位置,他都瞭若指掌,迅如魅影般在園林檐頂中忽停忽行,身子接連閃動,經過一道石橋,轉入通往坤寧宮的小徑。
這是大後宮的範圍,哨崗設在外圍處,在此時刻,皇宮有種說不出的幽深可怕。
掠過花園,前面出現一座宏偉的宮殿,與後宮其它殿堂相比,就像群雞里的仙鶴,飛檐翹角,廊下棟柱挺立,根根棟柱盤龍立鳳,非常壯觀。
長階上殿門旁各有四名禁衛,現在已經癱倒在地,一看就是被人以極高明的手法點住了穴道,已然昏死了過去。
劍氣就是從微光閃爍的殿堂里發出,那是浪翻雲的劍氣。
在楊行舟剛靠近殿門之時,前方緊閉的殿門轟然爆散開來,一道白色身影化為一道電光,以驚人的高速向着他筆直的衝來,勢若瘋虎,一往無前。
在這電光石火的一瞬間,楊行舟已經看清了這個身影的面容。
這是一個異常美麗的女人,廣袖闊袍,玉帶生風,烏黑的秀髮襯着雪膚白衣,即便是楊行舟見慣了各種美色,此時也還忍不住為之動容。
只是這個女子的臉上此時卻泛起一種驚惶之感,急急如喪家之犬,茫茫似漏網之魚,嘴角溢出一絲鮮血,看樣子是受了點傷。
在她背後,浪翻雲的驚天劍氣已經迫來。
楊行舟瞬間判斷出,若是自己此時出手攔截此女的話,攔是攔得住,但自己也會承受此人全力一擊,未免得不償失,當下雙目猛然亮起,深深的看了這個衝來的女子一眼,同時閃身避開。
正在急速衝出大殿的女子雙目陡然失神片刻,再反應過來的時候,整個身子已經撞在了前方的一株大樹之上。
轟!
大樹的樹幹轟然爆散,白衣女子去勢不停,又撞斷了前方小橋的石欄,方才噴出一口血霧,閃電般飛到前方宮殿頂上,迅速遠去。
在她的身子消失之後,方才有巨大的音浪襲來,整個宮殿的門框連同鋪設的地磚,全都被狂風掀起,化為一道塵土碎屑的長龍,向着前方衝去,聲勢駭人。
這女子的速度已經快過了聲音,速度之快,為楊行舟生平僅見。
即便是以楊行舟此時的夢幻泡影輕身功法,也難以追趕的上。
在楊行舟驚訝之時,浪翻雲出現在楊行舟面前:「楊兄,你也來了?」
隨後目露精光,打量了楊行舟一下,笑道:「看來楊兄今夜有了奇遇,收穫不小。」
楊行舟笑道:「彼此,彼此,這逃走的女子便是單玉如吧?」
浪翻雲手中的覆雨劍倏然消失,神態輕鬆的看向白衣女子消失的方向,道:「不錯,沒想到單玉如魔功如此了得,能接了我十招劍法而不死,果然到了開宗立派的宗師境界。她剛才為了逃命,自損精元,用了魔門秘傳的天魔遁法,中途無法停頓,非跑出百里,不能停下,否則立時走火入魔而死。」
浪翻雲盯着楊行舟的眼睛,笑道:「楊兄,我現在要去追殺此人,殺了此人之後,我便去尋找害死我愛妻的瞿秋白,待到手刃這兩個仇人之後,我會選擇離開京城,返回怒蛟島。京城夢瑤、韓柏等人的安危,恐怕要勞駕楊兄了!」
他抬頭看向天上的明月,輕聲道:「我忽然生出一種感覺來,我與龐斑的決鬥,可能會就此取消。龐斑啊龐斑」
浪翻雲看向天上圓月的雙目中流露出傷感和追憶的情緒,腦海中不斷閃現出亡妻紀惜惜的面容,嘴裏卻說出與記憶毫不相干的話題:「浪某不才,怕是要領先你一步了!」
楊行舟眼中流露出駭然之色:「臥槽,沒有你坐鎮,誰來應付龐斑?」
浪翻雲低頭看向楊行舟,笑道:「以楊兄之能,區區龐斑,何足道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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