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還沒吃兩口,姜寒過來欲言又止,想要說點什麼,但是話到了嘴邊又無奈的吞了回去。
「怎麼了?是不是顧寒州出事了?」
「先生植皮手術已經結束了,可以自由活動了,你可以去看望先生了,但是我怕你……承受不住打擊。」
「什麼打擊?」
「先生的腿……」
姜寒欲言又止,後面的話不說許意暖也明白過來。
真的半身不遂,需要坐輪椅?
她手裏的水果盒掉落在地,她趕緊起身,跌跌撞撞的朝着樓上走去。
顧寒州在頂樓的病房,她明明雙腿走路還不穩,可是這踉踉蹌蹌的速度竟然比姜寒和白歡歡還要快上幾分。
她來到了病房,聽到了裏面傳來醫生的叮囑聲「先坐輪椅吧,後背的傷要注意,不能碰水,可以輕輕擦拭。有任何發炎、不適的症狀要立刻前來就醫,千萬別撐着。」
「知道了,其餘沒什麼吧?」
「沒什麼了,腰部切記使力,別更加積勞成損。」
「明白。」
顧寒州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平穩,要不是許意暖清楚的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不然都要以為他只是小感冒而已。
醫生囑咐完開門出來,和門口的許意暖打了個照面。
許意暖看都沒看醫生一眼,視線落在了裏面男人的身上。
他穿着藍白條紋的病服,襯得他面色有些蒼白。
他面容有些憔悴,都生出了暗青色的胡茬。
他坐在輪椅上,雙手搭着扶手。
他看着自己。
目光在空中交匯。
她的眼眶立刻濕潤,模糊了視線,可是他的輪廓卻清晰無比的映入眼底,怎麼也揮之不去。
她哽咽的難以自已,嗚嗚哭了起來。
顧寒州推着輪椅過來,道「我還活着,人還是好好的,你哭什麼?別哭了,我看着心疼。」
「什麼叫好好地?你……你都成這樣了,這也算好好地嗎?不是讓你不要來了嗎?你看你,現在都要坐輪椅了!」
「我若不來,你就沒了。我來了,我們都活着,這不是很好嗎?」
「不好……一點都不好……」
她蹲下身子,怕自己站着他要仰視自己很辛苦。
她輕輕眨眼,淚水像是斷了線的珠子一般,源源不斷的滾落下來。
顧寒州看着心疼,抬手溫柔的擦拭她眼角的淚水,把她輕攬入懷。
「哭什麼,我還沒死,不到哭喪的時候。」
「別說那些胡話,你會好好的,長命百歲的!」
「我們一起白頭到老。」
他溫聲說道,說到「白頭到老」的時候,聲音格外的柔和繾綣,帶着深深的愛意。
這種感情就像是盛滿的江水,溢於言表,能夠真真切切的感受到,沒有任何虛假的成分。
「沒事……你不能走沒事,我會陪你一輩子的,你去哪我就去哪。」
她抹了抹淚水,現在也不是喪氣的時候。
她不能哭哭啼啼的,會擾亂軍心,他都那樣堅強,自己怎麼能輕易被打敗呢?
下半身不遂又怎樣,只要人好好的,沒有出事就好了。
「好,我們一起。」
「我想看看你後背的傷。」
「不要看,剛剛換了一層皮,不好看。等好一些了,再給你看。」
「可是……」
「乖,聽話。」
他摸了摸她的腦袋,寵溺的言語分明就是在誘哄小孩子。
明明……最痛苦的應該是他,可是他卻反過來安慰自己。
她喉頭梗塞,像是卡了魚刺一般,疼得厲害。
她微微垂眸,眨巴着眼睛,淚水無聲無息的落了下來。
「好……聽話。」
「你腿沒事吧?」
她說不出話,只能拼命搖頭。
在他面前,自己那點傷根本不算什麼。
她推着他下樓曬曬太陽,終日被悶在這兒,就算沒病也會生病的。
他也許久沒見陽光了,心情舒暢了很多。
她跑去給他買了很多水果,一口一口的餵給他吃。
她們並沒有在醫院逗留太久,第二天就回到了別墅,顧雷霆也過來看望了一下,心思沉重的離開了。
年紀大了,看到兒孫受罪,是老人家最痛苦的事情。
許意暖表現的很堅強,最起碼沒有在顧寒州面前哭出來。
別墅的氣氛變得怪異起來。
以前大家都是暢所欲言的,可是現在,噤若寒蟬。
大家大氣也不敢出一個,就連安叔都安靜很多。
許意暖在飯桌上很努力的講笑話,才讓氛圍緩和了很多。
她知道,大家都心地善良,怕提起雙腿的事情讓顧寒州傷心。
顧寒州的日子還是照常進行,每日工作,只是行動不便,上廁所需要安叔幫忙。
這讓她想到了簡。
以前還無法體會,但現在顧寒州變成了這個樣子,讓她深有感觸。
顧寒州本想分房睡,讓安叔照料自己。
他後背有傷,需要趴着入睡,半夜要是上廁所,許意暖身單力薄的,也太為難了。
可她不願意,要是現在不練習着,以後怎麼照顧他一輩子。
晚上,醫生過來給顧寒州上藥,他讓她守在門外,明顯是不想讓她看見。
上完藥後,醫生就離開了。
她推門進去,正好看到顧寒州把後背的衣服放下。
她看得不真切,只看到了粉紅的一片,是植入的新皮,剛剛生長出來。
和周圍原本的顏色有些格格不入,而且有些地方好像還是皺巴巴的,是火燒的痕跡。
當時一定很疼很疼,他有沒有叫出聲來?會不會疼的流眼淚?
那麼堅強的他,肯定不會如此的吧。
只有她……沒用,遇到事情會眼紅。
「上完藥了?」
「嗯,好多了,過些天就可以正常睡覺了。」
「疼……不疼?」
她小心翼翼的問出口,略有停頓。
她一雙清瑩的雲眸,一瞬不瞬的落在他的身上,是那樣純澈,就像是剛出生的幼獸一般。
以前她是無憂無慮的,而現在她也變得戰戰兢兢,生怕觸碰他敏感的事情。
他現在行動不便,雙腿使喚不上力氣,他並沒有多麼難過。
因為,對比失去她的痛楚,這點反而不算什麼了。
這麼一想,似乎也沒什麼想不開的。
他倒是更加慶幸,慶幸她平安無事,沒有任何事,而自己也不過是行走不了,依然可以和他攜手白頭。這沒什麼不好,他知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