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馬小雲一起赴京的手下共有13人，半個多月前已經回去一批，由其妻子率領，做一些創業的前期準備工作。
老馬回臨州創業，絕對不是頭腦發熱，甚至連「阿里巴巴」這個名字，他都在去年底就想好了。本來他想把公司命名為「雙擊」，突然重溫到阿里巴巴和四十大盜的故事，猛覺其關於財富的精神正合已意。
由於阿里巴巴的網絡域名，已經被一個加拿大人搶注了。只有50萬元創業資金的馬小雲，甚至花了1萬美元去買下域名，僅那個域名就將近用去他四分之一的資金。
好在，公司不用租辦公室，老馬在西湖附近的房子足有200平米——他當老師的時候，借錢買了套小房子。後來不夠住了，就賣掉房子再借錢重新買了套大的，幾年下來房價已經翻了兩倍有餘。
「你又不急着回去了？」宋維揚笑道。
馬小雲說：「家裏有我老婆，買辦公桌、買電腦什麼的她負責。再過幾天，新加坡有個『亞洲電子商務大會』，我準備直接飛一趟新加坡，你要不要去看看？」
宋維揚道：「又沒邀請我，我去幹什麼？」
「去湊湊熱鬧啊，這次我還不是陪你去央視湊熱鬧？」馬小雲笑道。
《感動中國》馬上就要開始錄製了，樊馨曼在電話里通知了確切時間，她得知馬小雲還沒離京，便把老馬也請去錄製現場當嘉賓觀眾。
節目為錄播，在京城大劇院舉行，聽說請了20多位知名作家。
京城的天氣賊冷，這些日子都在下雪。
宋維揚穿着臃腫的羽絨服就出門了，走起路來活像只帝企鵝，完全不如一身西服的老馬那樣瀟灑。
兩人走進劇院，裏邊有暖氣，頓時暖和了許多，宋維揚連忙把羽絨服脫下來。
正巧一對青年男女也走進大門，女的宋維揚挺熟悉。等大鬍子版《笑傲江湖》播出，全國人民都認識，聖姑嘛，許大美女。
摟着許大美女的青年，斯斯文文，戴着一副半框眼鏡。他脫下厚厚的外套，頓時變得極為搶眼——上身對襟青布褂，下身直筒青布褲，腳踩着一雙老布鞋。
如果再拎個鳥籠，握一對文玩核桃，可以直接去公園遛彎了。
宋維揚心想：老子穿休閒服都夠新潮了，你直接穿短褂布鞋出門，憑什麼比我還能裝逼？
把脫下來的羽絨服掛在手臂上，宋維揚問道：「老馬，這人是誰啊？穿得好騷氣。」
馬小雲笑道：「成城文化的老總劉波，在京城挺有名的。他逢人便說自己是季羨林的學生，一年四季都穿對襟布褂，能穿布鞋就絕對不穿皮鞋。他在京城包租了一棟四合院，那院子是軍閥張作霖的舊宅，隔三差五就在四合院大宴賓客。」
宋維揚大笑：「喲，當代名士啊。」
「京城商圈和文化圈都公認的名士，」馬小雲說，「而且人家還是神童，14歲讀大學，18歲碩士畢業，之後又師從季羨林，正正經經的北大哲學博士。」
宋維揚說：「我記起來了，報紙上吹捧的『新儒商』就是他吧？」
「是啊，當代儒商。」馬小雲道。
「你接觸過嗎？」宋維揚問。
馬小雲道：「接觸過，我還跟朋友一起去過他的四合院吃飯。那宴席格調特別高，經常在晚上舉行，還有古裝美女絲竹伴奏，桌椅碗筷都是復古樣式。經常喝酒聊天到大半夜，高朋滿座，聊些文學、哲學、電影、音樂什麼的。」
宋維揚問：「那他靠什麼賺錢？」
馬小雲笑道：「什麼賺錢就做什麼。堂堂一北大博士，以前倒賣過狐臭膏，還搞過保健品，當年瓊島炒地也有他的份。最近在賣書，季羨林總編的《傳世藏書》，國家八五重點圖書項目，號稱繼《四庫全書》二百年來最大的古籍整理工程。」
「這書挺貴吧？」宋維揚問。
馬小雲說：「六萬八一套，反正我買不起。」
宋維揚說：「機關單位認購？」
馬小雲道：「也就一些大型圖書館會買，但他印了上萬套，而且還不愁賣，你猜他怎麼運作的？」
「怎麼運作的？」宋維揚還真不清楚。
「這套書的編撰是國家工程，他只是承銷商，」馬小雲說，「他一分錢承銷費都不要，全部轉給建設銀行，訂書者直接去銀行交錢，還有平安保險和太平洋保險做擔保。對了，他的公司已經借殼上市，你明白什麼意思嗎？」
「牛逼！」宋維揚由衷感慨。
這就是個套路——
首先，劉波利用自己跟季羨林是師生關係，承銷國家重點文化工程的圖書。接着，再利用自己跟銀行的關係，扯國家工程和季羨林的大旗做虎皮，糊弄銀行的高層領導，把承銷利潤轉給銀行，讓銀行負責收錢，並請保險公司做擔保。然後，用國家工程、季羨林、建設銀行和保險公司來炒作，增強社會可信度！
銀行是肯定不會先給錢的，但能夠依靠內部關係把賬做好。即便一套書都沒賣出去，公司賬面上都增加了6億多資金，只不過這些錢暫時不能兌現而已。
剩下的就是不斷炒作了，又是國家工程，又是民國大師，還有建設銀行和保險公司參與。股民不信也得信，等明年夏天把6億多營收的年中財報拿出來，保准他的公司股價打着滾兒網上翻。
幾億的資金自然不可能無中生有，甚至中間環節還要貼不少錢進去，目的就是為了從股民那裏圈錢。
這種把戲只能維繫一時，如果不能在其他項目賺錢，等到股市動盪，此人基本上就完蛋了。
幾年之後，劉波欠債40多億，潛逃日苯，並最終死在異國他鄉。
堂堂的國學大師季羨林，竟然成為自己學生的賺錢幌子，可悲可嘆啊。
這劉波也挺可惜的，18歲就碩士畢業，博士導師還是季羨林。明明有大好前途，跑去從政也肯定當大官，卻非要搞那些歪門邪道賺錢。
「哎呀，這不是宋老闆嗎？久仰久仰！」劉波踩着布鞋，摟着許大美女，熱情地跟宋維揚握手。
宋維揚微笑道：「劉老闆，你好。」
「哈哈，不要叫我老闆，這稱呼多市儈啊，我就一個混在商場的酸儒。」劉波大笑着說。
「哪裏哪裏，你是當代儒商。」宋維揚道。
劉波笑道：「聽說宋老闆手不釋卷，喜愛閱讀。正巧，我的公司有一套《傳世藏書》，季羨林先生和一些國學大師編的，全套藏書接近3億字。如果宋老闆喜歡，我馬上叫人送一套過來。免費贈送的，談錢傷感情。正所謂紅粉贈佳人，寶劍贈烈士，這套藏書能送給宋老闆也是善其所歸。」
「算了吧，將近3億字的藏書，我這輩子也看不完。」宋維揚道。
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宋維揚一旦接受贈送，肯定也會成為劉波炒作的對象，變成此人在股市圈錢的幫凶。
394【穿布鞋的儒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