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天河畔，楊明遠牽着一個青面獠牙的少女，在拖家帶口的人群中有點顯眼。
自從通天河開放水路之後，開始有凡人透過黃金之路來到這裏。
楊明遠父女身上風塵僕僕，但遠比周圍面黃肌瘦衣衫襤褸的人群看起來精神。
他們正在排隊等候萬靈國的渡船。
清晨的薄霧還未散盡，巨大的黑影出現在河面上。
「父親，那是什麼？」
少女輕聲問道。
「那就是渡船。」
楊明遠看得比所有人都清晰。
霧中的龐大怪物漸漸顯露真身，白色的渡船破浪而來。
一艘加一艘，兩艘渡船有序的停靠在剛建好的港口上。
「上船！」
渡船上的妖怪喊着上船，無論乘車騎馬還是步行的凡人，都一視同仁。
對於楊明遠父女，他們也只是掃了一眼，就不再過問。
「父親，他們不害怕我。」
少女有些高興。
「嗯。」
楊明遠點頭，他隨着人流登上渡船。
渡船載滿人後開始離港，白色的風帆高高揚起，破浪前行，竟然沒有多少顛簸。
這艘渡船設計建造的技藝之精湛高超，令楊明遠很是吃驚。
他望向對岸，太陽驅散霧氣之後，寬廣的通天河依然望不到邊。
渡船行走到一半，忽然天上灑下一片濃重陰影，楊明遠聽到了女兒和其他人的驚叫聲。
他抬頭向上望去，忽然連呼吸都屏住了。
一艘比渡船大上十倍的巨船展開風帆，從他們頭頂飛過。
陽光灑落船身，落在無數的符文上，反射出一片璀璨金光。
這是何等威嚴、何等美麗的船隻。
「那是花果山的浮空船。」
渡船上的妖怪們解釋道：「上面坐着從花果山遷移過來的人類和妖怪。」
「浮空船？」
楊明遠望着浮空船逐漸飛遠，心裏一片震撼。
他早就聽說過花果山的技術先進，卻沒想到他們竟能創造出這般不可思議的靈物。
可惜，他們卻沒資格乘坐那艘浮空船。
渡船靠岸後，人群沉浸在震撼當中，對萬靈國多了一絲敬畏。
從通天河岸開始，萬靈城的妖怪們將為他們帶路。
他們看到一個巨大的金色結界屹立在遠方。
「那裏就是萬靈城嗎？」
有人問到。
「不是。」
妖怪們搖頭：「那是西梁女國。」
他們顯然不想路過女國，遠遠的繞了開來。
人們拖家帶口，一路走了一天，終於抵達了一片看不到邊境的田地。
午間，耕農們正在休息，見到隊伍，就主動叫他們停下，給他們提供了一些水。
「老丈也是花果山的人嗎？」
楊明遠向給他倒水的老人詢問。
「不是。」老人搖頭，笑道：「我們世代都住在附近，是土生土長的人類。」
他跟楊明遠解釋，在這裏耕種的基本都是人類，楊明遠他們以後也很可能會被安排到這裏。
「我們不識字，更不懂花果山的技術，只有耕作可以做得好。」
老人嘴上這麼說，臉上卻滿滿都是笑容。
他們做着傳統的工作，賺些辛苦錢，雖然很少，但每個人都不用擔心餓肚子，過得也很踏實。
「我們在這裏工作，孩子就能在萬靈城的學堂上學。」
老人說道：「他們有了一技之長，以後就可以過上好日子了。」
楊明遠點頭，他來到萬靈城，也是為了自己的女兒。
「萬靈城的學堂會招收妖魔嗎？」
他忍不住問道。
老人隨即大笑起來：「這裏是萬靈城，當然什麼妖魔都會收了！」
這個回答雖然是意料當中，但楊明遠心裏還是感到了踏實。
他又問起了耕作的事情。
「沒有一技之長的人，基本都會被安排過來。」
老人回答：「萬靈城要在五年內養活五十萬人，種植的人手越多越好。」
他告訴楊明遠，萬靈城現在的糧食需求極大，實際上是用仙法催熟了作物，才得以達標。
但這種現象不能持久下去，仙人們的甘露有限，使用仙法澆灌的時間長了，也容易對土地造成破壞。
萬靈城把糧食問題看得非常重要，第一個十年的規劃里，前五年的糧食要求便是養活五十萬人，基本做到自給自足。
「十年後，我們還要養活上百萬人。」
老人又說道。
楊明遠皺起眉頭：「這可能嗎？」
「當然可能。」
老人笑呵呵的很有信心，萬靈城劃出了一大片產糧區，現在開發的區域其實不到百分之一。
隨着耕作人口的增加，產糧區還會持續擴大。
再加上——
「我們還有仙人幫忙。」
老人說道，花果山的妖怪在仙人們的帶領下，每天都在研究糧食增量的方法。
他們要在百年後養活五千萬人，技術就必須跟上去。
「五千萬？」
楊明遠聽得目瞪口呆，就像做夢一樣。
短暫的休息過後，人群在妖怪們的帶領下繼續前進。
少女已經跟一個帶路的鹿妖混熟了。
「姐姐，為什麼你一點也不怕我？」
她向鹿妖問道。
「有什麼好怕的？」鹿妖笑道：「萬靈城有化形的書籍，你好好學習，肯定能變成一個漂亮姑娘。」
少女頓時歡喜起來。
楊明遠看到這一幕，打心底感到高興。
少女是他和一個妖魔生下來的孩子，妖魔死後，他就一直帶着她東奔西走，到處被人敵視驅趕，唯有進到萬靈國之後，一路走來，從來沒有人露出厭惡之色。
從進入萬靈國邊界開始，楊明遠覺得多年遊歷的見識都被徹底顛覆了。
但最令他感到歡喜的，卻是萬靈國的人民。
他周圍這些背井離鄉遠道而來的人，每一個都是又落魄又茫然。
再看看萬靈國的妖怪，以及剛才見到的那位老人，臉上的活力與樂觀，簡直和他們是天壤之別。
這種欣欣向榮奮發向上的精氣神，楊遠明這些年走遍西牛賀洲，卻從未在其他地方見到過。
就算是在靈山腳下，那裏的人雖然安居樂業，卻也沒有這般奮發向上的感覺。
「這裏或許真的能讓我們住下來。」
楊明遠心裏這麼想着。
他尋找多年的理想之地，也許就在前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