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欣然遇到危險了?」
安寧的語氣平靜,明明是疑問句,卻是陳述的語氣。
她語氣中的篤定,讓蒙古大夫一愣過後,隨即無奈的連連嘆氣。
有個太聰明的嫂子,也好,也不好。
好的是,很多話他不必說出口,嫂子就已經明白,省去了很多麻煩。
不好的是,很多話他不想說出來給她知道,可她自己都已經猜到了。更加麻煩。
「嫂子都猜到了?那我也沒有什麼好隱瞞的了。沒錯兒,蔣大小姐從咱們家偷偷跑出去之後,遇到了綁架。」頓了頓,蒙古大夫顯然還沒想好接下來的事情怎麼跟安寧開口,於是打岔的問道,「能不能請嫂子先告訴我,你是怎麼猜到的。我只說了蔣大小姐偷偷跑出去想要見明九爺最後一面,你是怎麼猜到蔣大小姐遇到了危險呢?」
「不難猜測。我是用來威脅權煜皇最好的道具,今天有人想跟權煜皇過過招,少不了得把我擄走。不管是威脅權煜皇也好,還是拿我做人質讓權煜皇不敢輕舉妄動也好,怎麼想,也得先把我擄走才行呢。再說了,大姐人在國外參加會議,有人想拿大姐威脅權煜皇,有心無力。煜灝又是特戰旅的人,動煜灝,也得先掂量掂量特戰旅的怒火承受不承受得起。人家是要一個人質,不是想要再給自己增加更多的敵人。動煜灝,不是個好的選擇。」
手指一點,指着自己的鼻尖兒,安寧臉上的表情又輕蔑又苦澀,「想來想去,拿我來威脅權煜皇,才是最好的選擇。對方想得到的東西,權煜皇一樣猜得到。我的安全,是保證權煜皇整個計劃不被打亂的根本。他不可能讓我遇到今天晚上這樣的危險。可我還是遇到危險了,只能說,負責保護我安全的人,出了問題。」
再聯想到已經答應她乖乖呆在城堡里,不會到處亂跑,可在她上班之後卻又偷偷溜走的欣然這一行為,將兩件事情聯繫在一起去考慮,並不難。也很合理。
「別的先不說,你先告訴我,欣然是否安全。」
「很安全。蔣大小姐此刻就在她的房間裏睡覺。當然了,恐怕蔣大小姐是睡不着的,我給她打了一針鎮定劑。」蒙古大夫說着,將自己的醫藥箱從地上拎起來,放在了茶几上,慢條斯理的摸出一支針.管。
言下之意很明顯了,如果安寧有需要,他現在也可以替安寧打上一針鎮定劑。讓她也能好好的睡上幾個小時。
又是鎮定劑……
安寧無語到了極點。
「我忽然也很想讓你給我來上一針了。」
也好過現在這樣兒,腦袋裏亂的跟一鍋粥似得,想不明白,卻又沒有辦法控制自己不去想。
蒙古大夫笑着看了一眼安寧的手臂,「嫂子有需要,我隨時可以給你來上一針。只是嫂子現在肯定還不想去睡覺吧,我們先聊聊,搞不好我呸嫂子你聊的盡興了,這鎮定劑根本就用不上。」
「欣然差點被人綁架——」
「不是差點,是已經被人綁架走了。」蒙古大夫打斷安寧的話,糾正的說道:「我也就跟嫂子你直接說了吧,蔣部長是今晚負責保護你安全的人。其實原本在街口攔下嫂子你車的人,不該是那條瘋狗,而應該是蔣部長。五爺原本的計劃很簡單,在街口安排你和蔣部長偶遇,又有葉少爺在場,蔣部長順理成章的就可以邀請嫂子你跟葉少爺去喝喝茶。等到五爺這邊完了事,蔣部長親自將你和葉少爺送回來。」
「可是欣然被人綁架,蔣部長根本顧不上再跟我喝喝茶,對吧?」安寧輕笑一聲兒,「我是威脅權煜皇最好的道具,欣然又是拿捏蔣部長不敢輕舉妄動最好的道具。一環扣一環,今天晚上,你們到底謀劃了什麼啊!居然把這麼多人都牽扯了進來。權煜皇和蔣青雲結盟,但權煜皇的仇家是權煜皇的仇家,跟蔣青雲沒有半分關係。對方居然不惜跟蔣青雲開戰,也要這麼做,你們……」
「嫂子,不是你們,而是權五爺跟陸師爺。」蒙古大夫淡淡的糾正,「我就是一個大夫,用來給人治病療傷的。權五爺在謀劃什麼,小追命與戰狼都知之甚微,我又怎麼可能知曉全局?我也只能把我所知道的事情都全盤告訴給你罷了。更多的,您得去問權五爺。」
「這還用你說?要不是……我剛才就已經揪着權煜皇的領子問個清楚了。」安寧煩躁的連連擺手,夾在手指間的香煙,她就吸了一口,剩下的全部燃燒了乾淨。
見狀,蒙古大夫又給安寧點燃了一支香煙,「嫂子,我從明公館回來的時候,家裏已經沒有人了。我正洗澡,打算把身上的血跡洗乾淨,乾淨衣服還沒來得及換上一身,陸師爺就帶着昏死的蔣大小姐回來了。陸師爺只說蔣大小姐自己偷偷溜走之後,差點被人綁架,是他帶人把蔣大小姐給搶了回來。還說蔣大小姐受驚不小,讓我給蔣大小姐打上一陣鎮定劑,讓她乖乖的在家睡覺。其他的,沒了。」
安寧想了想,猶豫了一下,深深的吸了口香煙,那刺激的感覺,讓她微微有些頭昏,卻有些讓人着迷這種感覺。
「欣然沒受傷吧。」
「她當然沒受傷了,可陸師爺卻受傷了。嫂子你別急嘛,陸師爺就是擦破了點皮,不礙事的。我給他打了一針破傷風,傷口都不需要怎麼處理,當然了,陸師爺趕着去救你,也沒有那個時間讓我好好的給他處理傷口。嫂子你現在既然已經平安的回來了,想必你也已經見過陸師爺了。你倒是說說看,陸師爺像是有事兒的人嗎?」
回憶了一下剛才陸師爺的模樣兒,安寧輕輕搖頭,「他們這些人啊……一個兩個的,都是把什麼都自己扛下來,絕對不肯給旁人看到一分的性格。你別看陸越川是個師爺,平常嬌嬌弱弱的,可他的忍耐力,我說在小追命之上,你信不信?」
蒙古大夫與陸師爺的交情不一般,他自然是了解陸越川的。
「我當然相信了。今天晚上你就是卸了陸師爺他一條腿,他也照樣能笑盈盈的跟在權五爺的身邊,扮演好他的角色。」擺擺手,蒙古大夫也不願意再多說這些煩心的事情,「不說這些了。嫂子,陸師爺授意讓我把這事兒告訴你,他的意欲為何,我想你應該比我清楚。」
安寧猛地低罵了一聲兒,惡狠狠的說道:「陸越川這個狗東西!到現在也不忘了算計我,利用我一次!」
「哈哈哈……」蒙古大夫哈哈大笑起來,「他可是權五爺身邊的智囊!他可是陸師爺!什麼人他陸越川不敢算計?什麼人他陸越川沒有利用?嫂子,你又怎麼會是被陸越川算計的唯一人選?就連我……今晚也不得不當了他們的一顆棋子啊。」
安寧揚了揚眉頭,狐疑的看着蒙古大夫。
難不成,蒙古大夫也給陸越川利用算計了一次?
雙手撐在膝蓋上,蒙古大夫向前傾身,壓低了聲音的說道,「嫂子,這件事,我不確定權五爺是否想讓你知道。但我今天晚上被徹頭徹尾的利用了一次,被陸越川狠狠的算計了一次,我心裏不爽的很。他們要利用我,直接說就好,我再不願意,也不可能不幫他們。但陸越川,什麼都沒有跟我說,我這心裏不痛快,自然是要給他找些不愉快。所以,這件事兒,我不妨就直接說給嫂子你聽。」
說的人很痛快,但聽的人,卻有了些猶豫。
安寧不是猶豫別的,她其實想知道的厲害,可她不得不替蒙古大夫考慮。
「如果是牽扯到了權煜皇的計劃,你還是別跟我說的好。想知道什麼,我可以自己去問權煜皇。他不說,我就打得他說。但你,不能跟我說。」
「怕什麼?今天晚上動靜搞的這麼大,別說把蔣青雲牽扯進來了,就是大半個京城的勢力,都給卷了進來。搞的這麼大,還有什麼情面可講嗎?今天晚上,權五爺要的,他必須要得到,一分一毫,都不會少。事已至此,也沒什麼是不能講的了。」
安寧卻搖頭,「還是等權煜皇解決了外邊的事情再說吧。」
現在外邊的局勢如何,權煜皇的計劃進行到了哪一步,他們在家裏,一點都不清楚。別因小失大,讓千里之提潰於一旦,再破壞了權煜皇周詳的計劃。權煜皇的計劃,已經被打亂了不少,的確是不能再出任何的亂子和差錯了。
她想知道的,只是她不想再糊裏糊塗罷了。這根本就不重要,權煜皇所謀劃的大事,才是最重要的。
現在沒有什麼事情,會比權煜皇的計劃更重要,更優先。
輕重急緩,安寧還是拎得清的。
「這個消息,不會影響到權五爺的計劃。嫂子,你替我着想的心意,我都明白。我也只是不爽陸越川利用算計我,也不跟我打聲招呼,所以要給他找點不愉快罷了,我可不想破壞權五爺的計劃大事兒。我沒有那麼蠢,自找死路!」
「那你說說看吧。我這個人忘性大,說不定睡一覺就把你說的話全部給忘記掉了呢?」安寧還是給了蒙古大夫一條後路。
對此,蒙古大夫感謝的沖她點了點頭,聲音壓得更低沉了,「明九爺……沒死。」
「什麼?!」
安寧驚得,差點從沙發上彈起來。
她猛地從沙發上站了起來,煙灰也散落在了白色的浴袍上。
可安寧根本顧不上這些,她目次欲裂的死死盯着蒙古大夫。
「你說什麼,再說一遍。」
蒙古大夫幽幽的吐出一口煙圈兒,又重複了一遍——
「我說,明九爺沒死。」
「怎麼可能!整個京城都已經傳開了明淮九去世的消息,他、他怎麼可能沒死?!他早就已經是強弩之弓了,如果不是你妙手回春,以毒攻毒,明淮九早多少天就已經咽氣兒了!他怎麼可能沒死!」
「至少,明九爺沒有死在我的手裏邊兒。」蒙古大夫意味深長的看着安寧,表情、眼神,都透着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