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不自覺地握緊了雙拳,白祁當年是得罪了皇帝不得不舉家潛逃,那如今追殺他們的西廠番子,難道也是皇帝授意?
不對。
如果是皇帝授意,那事情一般會交由東廠或是錦衣衛去辦,而且封慕白不可能一點風聲都不知道。
西廠一直為溫淑妃辦事。
難道是白祁當年得罪的是溫淑妃?
長安想不明白。
徐太醫看她坐在那裏發呆,用煙竿子敲敲她的肩膀,道:「別發呆了。第三排書架,最頂上那層的最左邊,那裏有一部醫書,丫頭,你去幫我取來。」
「哦。」
長安愣了愣,才爬起來去找書。
藏百~萬#^^小!說的書架很高,最頂上那層起碼高兩丈,她去角落裏找了一把梯子架上,爬上去才拿到。
她拿着醫書回來,徐太醫卻已不在原地。
「丫頭啊,在這宮裏,人寧可裝傻,也不能太聰明。」
徐太醫蒼老的聲音從藏百~萬#^^小!說門口傳來。
長安拿着書追到藏百~萬#^^小!說門口,卻只見到一角藏青的衣角,徐太醫拐過長廊已不見了蹤跡。
他不要這本書了嗎?
長安疑惑地看了眼手中的書冊。
藍色封皮上寫了《百草經》三個字,翻開後,每一頁都畫着一株罕見的草藥,底下記錄着草藥的特點屬性,以及醫藥用途。
醫書封底的角落蓋了一方朱紅小印——白慎之印。
慎之,是她爹白祁的小字。
他秉持行醫救人之道,責任重大,一定要謹慎之至,所以給自己取字慎之。
這是她爹所著的醫書!
長安立刻如饑似渴地閱讀起來,這上面的草藥都十分罕見,如果能熟識記下,對她以後行醫治病都大有裨益。
時間不知不覺間流逝,等到藏百~萬#^^小!說的內侍進來將一盞盞宮燈點上,她才驚覺外面天色已晚。
她該走了。
再晚點就要宵禁。
可她捨不得這本《百草經》,想把這本書看完,但太醫院藏百~萬#^^小!說的醫書只能借閱,是不能帶出去的。她拿着書去找藏百~萬#^^小!說的管理太監,想請他通融一下,能否容她把書拿走幾天,等她回去謄抄一本,立刻就把書送回來。
管理太監卻查詢了一番記錄冊,道:「這本書不是藏百~萬#^^小!說的,並沒有記錄在案,你直接拿走吧。」
長安如獲至寶,抱着《百草經》謝了又謝,出了藏百~萬#^^小!說。
太醫院的大門開在皇宮朝西,而封府所在的楊柳巷地處燕京城東,如果她從太醫院出宮,就需要繞過大半個皇城,才能回去。
長安決定穿過皇宮,從東面的承天門出宮。
天色已經全暗了,燕京的天極少能看到星星,整個天空黑漆漆的如同一塊幕布。
夜色中的皇宮如同一隻沉睡的凶獸,寂靜而壓抑,殿宇輝煌的燈火連綿成一片,各宮都已經宵禁了。長安走在關雎宮旁的昏暗宮道上,一路上半個人影也無,只有遠方身穿盔甲的帶刀侍衛來回的巡邏着。
前面是個岔路口,過了那個岔道,再往前走一段就是承天門裏。
長安不由加快了腳步。
「碧玉姑姑,您也是宮裏的老人了,活了這麼些年,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居然也不知道。」
「我碧玉不過是秉公辦事,問心無愧!」
「既然姑姑不識時務,那少不得要吃點苦頭了,用刑!」
「你……你敢!你這死太監!啊啊啊啊啊……」
悽厲的慘叫在寂靜的夜色中極為滲人。
驀然傳來的慘叫,把長安嚇得一抖,但她也沒太驚訝,皇宮中得勢的貴人對宮女太監濫用私刑屢見不鮮,只是這次恰好被她撞見罷了。
她並不打算多管閒事。
「啊……你這死太監,不會有好下場的!陸川,你不得好死!」
陸川?
長安腳步一頓。
用刑的太監是陸川?
她放輕腳步,貓着腰悄悄潛伏過去,躲在一顆雙手合抱粗的冬青樹後暗中窺視。
路口涼亭外的花叢邊,一個年約四旬的年長宮女被兩個小太監押住手臂,屈辱地伏跪在地上,另外一個小太監拿着根薄薄的刀片在剔那宮女的指甲。
一片片指甲被硬生生剔下來,露出白生生的手骨,鮮血淋漓。
太殘忍了。
長安聽着那宮女悽厲的叫聲,只覺得慘不忍睹。
「怎麼樣?」
一道陰柔的男聲忽然響起。
長安這才發覺,旁邊的亭子裏還有個人。
夜色昏沉,光線半明半昧,這個男子一直悠閒地坐在涼亭里喝茶,身體幾乎與光影融為一體,他不出聲,很難察覺到他的存在。
像蟄伏於黑暗中的野獸。
此時,他忽然站起,從亭子的陰影中走出,長安這才看清他的容貌,三十多歲的年輕男子,白面無須,五官生得精緻秀雅,一雙丹鳳眼似笑非笑。如果不是他身穿正二品的太監蟒袍,長安只怕會把他誤認作世家大族的貴公子。
這個人就是陸川。
溫淑妃的得力助手,西廠提督,陸川。
「怎麼樣,碧玉姑姑?」
陸川單手端着一盞茶,從涼亭里緩緩走下,一邊饒有興趣地看着小太監折磨人,還頗有閒情逸趣地品了口茶。
「呸!」
碧玉姑姑堅貞不屈地唾了一口。
「賤婢,敢對督主不敬!」
立刻有小太監狠狠扇了她一個巴掌。
陸川卻恍若未聞,仍在悠閒地品茶,丹鳳眼半闔,輕輕嗅了嗅茶香,道:「娘娘愛喝六安瓜片,我卻還是更喜歡鐵觀音,以後的茶,還是都換成鐵觀音吧。」
他將茶盞遞給小太監,伸手捏住碧玉的臉抬起來。
「碧玉姑姑,做人要明白自己的位置。你一個賤婢,金枝姑娘卻是娘娘的外甥女,無論如何,也輪不到你來評頭論足。」
碧玉姑姑臉已痛得扭曲,咬牙道:「我為何評價不得?皇后命我管理儲秀宮,篩選入宮的秀女,我就有權淘汰她!」
「皇后娘娘?」陸川冷笑一聲,「你為皇后辦事,可皇后她護得住你嗎?」
「呸!陸川,你這溫淑妃的走狗!溫淑妃的外甥女又怎麼樣?我告訴你,雞窩裏飛不出鳳凰!溫淑妃再怎麼得意,她也永遠是只上不得台面的山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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