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這一下子,透明隔斷內部所有男女的視線,都投向了中間位置的伍嗣恭。
露天平台上,人們的反應也差不多。
但所有人的反應,都不如陶琚那麼激烈。
這位真正快要癲狂的傢伙又搶上前兩步,額頭直接撞在透明隔斷上,臉面用力抵住,睜大眼睛往裏面看。
至於提出了關鍵問題的王培烈,也是很難置信。哪怕他從沒有見過伍嗣恭,但現場認識這位的多了去了,之前並沒有任何人提出異議、察覺問題。
王培烈下意識追問:「他不是?那他是誰?」
唐立沒有直接回應,而是嘗試讓大家明白他的思路:「你沒有覺得他身上那些深度改造的管線,流轉的光效太敷衍了嗎?」
完全沒看出來。
但被唐立這麼一說,王培烈潛意識裏面就覺得有些彆扭。
唐立緊接着又道:「而且,高能潮汐薰染的味道太濃烈了些。這不是一次兩次,而是有四五次。你們也是高能中心的老人了,哪怕是隔着這層玻璃,也應該有些感覺才對。」
扯淡!隔着這麼一層「厚玻璃」,還能嗅出那種氣味兒的,就是真的狗了!
王培烈好不容易才按捺住了撇嘴的本能。
「對,他不是!」陶琚重重拍擊透明隔斷,一次不夠,又拍了兩回,發出砰砰連響,然後嘶啞着嗓子叫喚,「他不是伍嗣恭那賤種,他是宋蓬!伍嗣恭要更胖一些,而且絕沒這個膽量!」
敢派出「瓢蟲平台」卻不敢擔責,後面還要裝糊塗的那位四少爺,任性是任性,卻並不以膽色見長,至少沒聽說過他多麼有擔當之類。
透明隔斷內外的男女也是將信將疑,不管怎麼說,在這種危險局面下,留在原地主持局面,還能不動聲色,用一般的無人機來欺騙敵人,確實不像是那位伍四少的風格。
嗯,主要是用無人機來欺敵,沒有必要啊。
敵人已經殺到這兒,讓無人機一嚇,還能退走跳海不成?顯然大概率還是爭取時間讓正主先跑。
現在這個時代,只要有資源,想短時間變換容貌、趨近身材,太簡單了。
不過,陶琚說得如此肯定,如此決絕,並不是他真的發現了什麼,而是他無比希望唐立所說的是正確的。只有這樣,他才能繼續以唐立為依靠,完成這一場已經完全踐踏了現實邏輯、痛苦艱難又莫名暢快的奇詭夢境。
哪怕註定短暫,哪怕註定造就他無法承受的慘烈後果。
他現在已經不去想後面的事了,然而怎麼能夠控制住大腦涌動的念頭呢?就只有當前更強烈的刺激——他繼續把透明隔斷拍得砰砰作響,仿佛這樣就能夠給唐立的判斷增加份量。
最後,還是王培烈,有些看不下去他瘋癲的模樣,在後面吐槽了一句:「那現在錘這個有什麼用?按照那邏輯,一條路走天上,一條路走海底,現在直升機已經飛了,那個『真伍嗣恭』不應該已經坐着潛水艇跑掉了嗎?說不定現在已經到承載『瓢蟲平台』的軍艦上,準備調轉艦炮、導彈,往這邊轟呢!」
陶琚聞言,直接僵死在那裏。
幾秒鐘後,他扭頭,用不可置信的眼光去看唐立,那種將一切希望都寄託出去的表情,當真聞者傷心,見者落淚。
「你們關注點是不是都歪了?」唐立皺起眉頭,手指頭挨個點過他兩名手下,還有身邊那條失魂落魄的野狗,「我們上來是要抓那些非法改造的犯罪人員,從頭到尾都是這樣,關伍嗣恭什麼事?」
「哈?」王培烈表情有些誇張,不如此不足以表達他的態度。
唐立非常嚴肅:「我們只是想着,不要讓他落入那些犯罪人員手中八慫啊,你今晚上喝大了吧?你四哥膽兒小先跑掉,將自己置身於危險之中,你再怎麼恨鐵不成鋼,也不能口出惡言啊!」
「」
陶琚傻傻地看他,事實上現在透明隔斷內外一眾男女,投過來的視線性質都差不多。
要麼是看傻子,要麼是看瘋子,要麼就當自己是傻子瘋子。
唐立玩推理好像上癮了,繼續扳指頭:「如果我的猜測沒有錯,那架直升機上面沒什麼重要人物,畢竟安全通道一個向上一個向下,方向都不一樣,想要安全,肯定還是要跟着遊艇主人,才是最好的選擇。」
後面,朗金眼角跳動,陡然抓住一個細節:誰跟着?
就聽唐立接着講下去:「那條小潛水艇好像只能裝兩個人?保鏢先生在這裏,那麼乘坐它的,也就是你四哥和他管家了。這樣,他身邊的防禦力量就特別薄弱很顯然你四哥沒把咱們的勸誡當回事兒。」
透明隔斷後面,「伍嗣恭」視線刺過來。
唐立對他露出微笑:「沒上船的時候,我們就通知了,在這條船上有非常危險的罪犯。現在我們追來了,那傢伙要麼是隱藏在現場這些人中間,做好偽裝;要麼就是逃走——茫茫大海上,他也不能跳海啊,唯一一條路,就是跟着伍四少一起出去。
「好吧,我承認,直升機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只要他膽子大一點。那位保鏢先生,姓宋是吧,要不你聯繫一下直升機,看那邊有沒有載客人?」
「」
透明隔斷後的「伍嗣恭」,由始至終都非常平靜的面孔上,仍然沒什麼波動,也沒有說話,定力相當了得。
可是他沒有再分辯,或者直接嘲笑回去,就是最大的問題。
他身邊的那幫男女有些抗不住了。
如果站在他們身邊的是真的伍嗣恭,大家一條繩上的螞蚱,就算是心中如何不滿,也不會現在就拆台。可如果身邊這位只是一個保鏢,性質就完全不一樣了。
正好大家現在人挨着人,有幾個情緒比較激動的,乾脆伸手去抓「伍嗣恭」的胳膊:
「究竟是四少還是宋蓬?」
「怎麼着也要給我們一個交代吧?」
「我們只是上來玩兒的,這算什麼事兒?」
還有一些,則是想着給岸上打電話,之前對外處置,自然而然都交給了伍嗣恭這邊,但現在信任不復存在,他們當然是想各回各家,各找各媽。
目前來看,唐立、陶琚這一波人針對的是伍嗣恭,咳,也可能真是那個什麼犯罪分子,但不管是哪個,與他們毫無關係啊!
這種情緒上的混亂和相應的過激舉動,透明隔斷後面的伍嗣恭,就很難憑藉冷靜姿態控制了。他現在全身上下也只穿了一個大褲衩子,被身邊男女扒拉着,不管心態如何,外表看上去也很狼狽。
這就使得周圍人們越發不會被他的高冷姿態震懾,相應的,衝擊很快逾越了某種界限。「伍嗣恭」終於忍不住,低喝一聲,雙臂分張,就將身邊那些擠迫扒拉他的男女掀翻了一片。
「夠了!你們在這裏,他們沒有半點辦法,徒逞口舌之利;可現在是讓他們看笑話嗎?」
「你不是!」被掀翻倒地的男女,有人伸手,指着「伍嗣恭」的臉,「你絕不是伍老四!」
「是啊,聲調不對了。」
「伍老四說話哪會這麼文縐縐的?」
但這時候不管,他們怎麼說,「伍嗣恭」都不會再搭理了,只是冷冷地再往透明隔斷外面掃了一眼,尤其是在唐立的臉上划過,隨即就趁着人們被掀翻一片露出來的空檔,大步向着裏面的臥室走過去。
這是裝也不裝了,可他一把掀翻十幾號人的餘威尚在,一時間竟然沒有人敢攔。等到他們再鼓起勇氣的時候,眼前幾乎要被扒掉皮的「假伍嗣恭」已經不見蹤影。
而在「假伍嗣恭」身邊,那位疑似來自於東七二五區的精悍男子,見狀皺眉,又環視一周,好像在找什麼,但沒有結果,卻也是不發一言,跟着往那邊走。
「喂喂,這位老鄉。」
唐立在後面呼喚,精悍男子好像沒聽到,根本不理會。
既然如此,唐立也沒有一直叫喚,隨即就切換了對話目標,向着透明隔斷後面那些憤怒又惶惑的男女打招呼:「喂,請問一下,我的這位老鄉,是一個人來的嗎?」
透明隔斷裏面這些人呆呆地看他。
「人命關天,有沒有一個腦子反應快點兒的?」唐立抱怨一聲,用手指頭戳着透明隔斷,指向那個精悍男子即將消失的背影,繼續強調,「我是說,那個人有沒有同伴?」
裏面男女面面相覷,大家都是過來玩的,誰會在意一個臉生的傢伙,再加上同伴,那就更沒譜了。
王培烈還是好奇,忍不住又問:「唐總,這個人是」
「咱們不是奔着非法改造人員來的嗎?我以為是這個人,但現在看看,好像不是。」
什麼時候是奔着這個來的?那不就是隨口找的一個荒唐理由嗎?
可現在唐立擺明了將重點偏移了過去,難道還是真的?
王培烈覺得自己的腦子在萎縮,扭頭去看朗金,後者的表情也明朗不到哪裏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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